“我个人命令登陆取消，大气层外待命。”
十分钟后，安息香闭着眼睛把自己关在船长室，他连换下被冷汗浸透的衣服都不想做，只是躺着恢复脑力，并回味着这个命令。
这种九死一生的搏命举动，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安息香从没有想过真的能成功，就算他极度相信自己的能力，他也没有想过真的能安抚主群情激荡的船员和战士们。但是安息香必须这么做，因为他极度相信自己的能力，降落了之后必然是十死无生。
或许自己平时的威望真的很高，或许自己平时真的能够分析预言正确很多东西，或许是自己最后时刻那个连自己都不信的推断。
“相信我，现在冲向星球表面不止会遭到土著文明的反抗，更会遭到1号党的攻击，他们因为资源短缺形成了上等地位，怎么可能轻易还给我们！只有暂时克制住欲望，等待星球表面的交火开始之后，才是我们乱中取胜的机会！”
万幸万幸，紫草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水杨和五倍子选择了相信自己，船员们真的信了。不枉我们……一起穿越过光年般的距离。
但是糠和烟带着2艘护卫舰队离开登陆了，能留下一艘飞船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面对胜定的局面和久违的资源空间不去登陆，谁会做这种傻事啊！
此时一束光亮打了进来，安息香睁开眼睛，看到了舷窗外一艘飞船从脱离了队伍重新返回，以及船上的代码，以及同时传来的信息。
“老子信了你的话！抗了命杀了2个中级军官才控制住局面，你可要保证现在不去登陆真的是正确决定！要不然也杀了你！”
苦笑一声。
羊油，你还真信了我的话啊！
◇
面对杂乱无章却时断时续的地面火力抵抗，1号党又动用了2批次核武器，以损失几艘无人飞船的代价登陆成功。
之后迅速展开部队到海岸线，2号党也在这样做。
陆上有金属矿藏，海里有氕氘氚。
天空？天空上只有核爆后剩下的云，和无处不在的射线。
毕竟为了登陆，这里被核爆洗地了四次。
几位将军和领袖穿着防护服站在天仓五5号行星的地表上，这对于他们的文明也是值得纪念的瞬间，20光年寂寞的宇宙航行，第一次踏上系外行星的瞬间。
就连领袖都忍不住狠狠踩踩地面，若不是顾及形象，真有种想跪趴在地面的冲动。上一次站在星球的土地上，感受自然的重力，真的不知道是几代人之前了！
他们相信，尽管这里核冬天一般的死寂和安静，但是这里重力合适，气温合适，空气含量总有办法调整，时间会淹没核冬天的痕迹，阳光总有一天会穿过云层，这里终将成为种族安定的家园。
但是一个星球上不可能有两个智慧文明共存，接下来无论土著文明是反抗还是投降，最多也是一个被圈养的结局。宠物可以养，有智慧的宠物太危险了。
可是……可是反抗在哪里呢？1号党的高级成员从感慨中回到现实，之前明明抵抗那么激烈，虽然我们登陆了，但应该还有上亿名本土智慧生物存活吧？
似乎理解了领袖和将军们的迷惑，旁边有成员开始报告：“我方在地表没有发现任何土著文明的智慧生物各体。经初步探索，该生命在地表的各类设施已经完全被摧毁或被自我炸毁，在本大陆各地探测到九处有生命热源的群体，正在朝着地下移动。”
有人不屑一顾：“这个时候逃到地下还有意义么？”
有人轻轻一叹：“生命的本能罢了。”
汇报还在继续：“对方发送来了语言样本和翻译体系，意图不言自明。”
“先进性破译和翻译工作！同步汇报二号党登陆后的动态！”
相比于其他军政领导者的轻松，已经把二号党的动态摆在首要位置。领袖和少数成员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从登陆的抵抗，到自我爆炸式攻击，到登陆后的向地下溃逃……太奇怪了，虽然每个事情都能解释却还是奇怪，总有些地方不对劲……
随后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领袖想到了，将军想到了，他们的脸色变了。
虽然有着各种各样合理的解释，但是他们到现在还没看到任何一个敌人的个体！任何一个星球土著文明的智慧生物个体！
有的只是飞船、建筑、武器……这些都被摧毁了，就是没看到智慧生物个体！
站在核武器制造的冬天里，没有阳光，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生机。
带来死一般的恐惧。
元首深呼吸，闭上眼睛，一切的线索串起来了。
接下来陆陆续续的报告开始印证可怕的推测，从建筑残骸分析，这所有的城市桥梁似乎刚修建不久，根本不像是长久以来被智慧生物使用的东西，反而像是临时……
越来越多的聪明人反应过来，文明的形态多种多样，如果、如果这个文明没有智慧生物个体，如果这只是一段电脑程序指挥导演的一切……
可这个程序也太高明太逼真了一点！从最初的接触战、到战略退却、行星防御、假投降和谈判更像是拖延时间，其中也有不完美的指挥、有感性冲动的攻击、有战略的犹豫和变化……太像是智慧生物的行为。
难怪我们现在才意识到一切。或许从一开始的策略推断就全错了？
我们从没想过行星上会有超出承受能力的陷阱，对手还能带着上亿名智慧生命和自己同归于尽不成？但是……对手如果没有智慧生命个体呢？
所有高层都不说话了。
星球上的核冬天陷入绝对的寂静。
哪怕有一点声音也好！告诉我们这不是由电脑AI导演的文明，告诉我们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文明！
依旧很安静，但是安静中，遥远的外星来客们似乎听到了一种声音，不知道是真的存在，还是高度紧张中的幻觉。
这种声音令人怀念，似乎是机械时代齿轮与链条的滴答声，那种在老博物馆里才能听到的声音。
滴答、滴答……
在这寂静的世界里。
◇
我正在朝5号行星的方向迂回，我知道对手登陆成功，关键的时刻要到了。
我也知道辛河一定在0.5个天文单位左右的距离监控着这一切。
辛河看到对手终究有4艘飞船没有第一时间降落行星表面，微微叹气，这也无法奢求太多。是时候发动了。
一切本可以悄无声息的发动，但辛河总想给对手留下些什么。
于是才有了最后这若有若无的声音。
滴答、滴答……
在这寂静的世界里。
◇
在1号党的登陆后的核心区域，领袖、将军、高层们迅速从震惊于恐惧中平复下来，毕竟他们是一个文明中最身经百战的精英。
或许下一秒噩梦就降临了，或许没有1秒钟可以耽搁，或许刚才的震惊和恐惧已经浪费了时间，或许连懊悔的余地都没有。
指令迅速传达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不惜抛弃现在所有的任务，所有飞船单元起飞！尽可能快起飞！
如果对手真的不是智慧生物，如果对手真的只是一段程序，对手想做什么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说不定真的能做到！
但是将军和元首悲哀的看到，数据回馈显示起飞的飞船只有寥寥。毕竟熬过了漫长的宇宙航行，毕竟找到了丰富的资源宝藏，毕竟终于完成了几代人的梦想找到了宜居行星。面对原因未知的起飞命令，谁都会不理解，都想再捞一笔再离开吧……就算耽误几分钟也不算抗命。
这几分钟往往却是致命的。
元首登上飞船的时候，从舷窗看到将军沉默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不想再劝他上飞船，他知道将军从身体到心理都累了，已经预见到结局、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老者只想静静放下包袱见证一切。
元首何尝不想如此放下一切，但是他的职责和使命不允许他这样做。
飞船用最快的速度起飞，旁边的书记员询问是否要将情况也报告给2号党？
元首苦笑了一下，没有意义的，2号党怎么会相信我们的撤离请求。但是哪里都有聪明人，这么长时间了，他们靠自己也会发现的。
继续有参谋在建议：是否利用飞船的电磁护罩系统，尽可能对行星施加电磁屏蔽，阻断敌方可能的遥控信号？
寂静之中没有人回答，先不说可行性，敌方很可能使用“负触发”体系，如果一段时间内没有信号指令，一切就发动了。
辛河还真是这么做的。
所以下一瞬间寂静被打破。
“滴答”的声音不再若有若无，而是响彻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