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油，你可以不用等待了，早点回去休息，接受这个结果吧。”
“安息香，你总是能分析出一个最悲观的结果，能不能给我一些好消息！”
“羊油，我提前告诉你答案就是让你有一个缓冲。对于注定的事情不要太伤心了。”
“凭什么你预测的结果一定就是战争的结果！”
那个被称作“安息香”的生物叹了一口气。
“羊油，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打赌，我们的那艘飞船回不来了。”
……
这是十几分钟前，陌生文明的“太空列车”中，第29节车厢中发生的对话。
如果存在翻译系统的话，我将看到上面的内容。
一成不变的太空旅行和死水一般的车厢环境，这个文明中的生物已经使用12位数字编码来作为个体的姓名。但是在一些局部的地方，一些行星表面的古老文化还是被流传了下来。刚才对话发生的地方，智慧生物采用羧酸名称作为彼此的昵称。
所以如果有翻译系统的话，我将看到一系列“酪、羊油、辛、琥珀、枸椽、安息香、糠、月桂……”之类的名字。对于我来说可能很好笑，对于他们则是文明中最珍贵的一部分传承。
越是简单的羧酸，代表着在族群中的地位越高，管理这自己手下大大小小的衍生物。这么一看，刚才的“羊油”和“安息香”还真是大人物呢！
尽管29号车厢的大人物，在前15节车厢眼里可能连尘埃都比不上。
◇
“羊油回答我的问题，在你看来我们赢得这场战争的几率有多大？”
“我觉得几率有8到9成。无论如何我们的科技是领先的，飞船战损比可以达到1:3到1:4，1号党关键时刻还有力场武器这个大杀器。对手第一次战役的获胜完全是因为资源消耗中的优势，的确我们资源稀缺，但是军队已经成功用氢弹轰炸了对手星球，破坏了部分城市和工业体系，这里土著文明的资源优势将会被逐渐抹平，他们赢不了的。”
“但是他们在遭受挫败之后，又卷土重来获得了一场胜利，甚至围困了我们一艘载人主战飞船。”安息香望着轩窗外黑暗的太空幽幽开口，“恐怕这艘飞船回不来了！”
羊油则是愤怒的敲打着舷窗：“怎么可能回不来！‘巴比妥’号飞船拥有巨大的战斗力优势，足以撑到援军的到来！报告已经证实，这种未知的金属侵蚀攻击必须要产生接触才奏效，对手没有第二次使用它的机会了！这些小花招不足以影响胜负的天平！”
安息香仍旧看着舷窗外，这个角度恰好看不到任何一颗恒星：“羊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飞船为什么会被围困？”
“那些可恶的1号党的恶棍，摆明了让我们去殿后当炮灰啊！”
1号党，是“太空类车”中1-8号车厢组成的政治同盟；相对应的，安息香和羊油所在的9-38号车厢是2号党。这里的每一节车厢都有巨大的差距，逐渐形成了这两个政治同盟。虽然车厢数量大幅度落后，但是1号党的资源、智力、经济实力却处在明显领先地位，军事数量也不落后，同2号党一样都拥有2节武装用车厢。
“所以啊，既然1号党都让我们的飞船去当炮灰了，为什么还要展开及时的救援，让大家活着回来？”
安息香的话语击中了羊油的要害，让他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可、可1号党只是想消耗我们吧，毕竟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他们真的会坐视我们的飞船被消灭？不怕战争失败的可能性增加么？”
安息香转过目光，他的视线让羊油对自己的论断非常心虚。
“羊油你刚才说过，我们的胜率有8-9成。”
“是、是这样……”
“所以1号党会在乎这艘飞船是否被毁灭？”
“这、这……”
“退一万步想，我们都知道‘太空列车’已经是一潭死水，我们都知道就算是党内的不同车厢，晋升一步也谈难比登天，我们都知道这场战争是资源的重新分配，很可能是阶级的重新洗牌。”
“是这样……”
“所以羊油你回答我，如果你是1号党的领袖，你是宁愿战争失败带着飞船开始流亡，还是战争胜利但是资源重新洗牌，被之前蝼蚁一般的下等车厢超越？在不太影响最终战局的情况下，你是愿意全力打击这里的土著文明，还是一边进攻，一边借敌人的手消灭2号党的势力？”
“我……”
“好了承认吧，你的虽然没说出来，但是你已经想到了答案。所以这场赌局是我赢了，我们这艘飞船很快会迎来牺牲的结局。”
羊油一时说不出话了，他也看向舷窗外侧，这个角度恰好没有恒星。
有时候接受失败并不难，接受被之前瞧不起的同类超越，却很难？
宇宙真黑啊。
羊油幽幽的声音：“我一直以为……我们和前8号车厢起码还是同类，我们至少还拥有共同的敌人，我从没想过最大的危险会来自于自己的同类，我从没想过在它们眼里，我们的价值甚至不如那些没有生命的资源。”
安息香没有感情的声音：“他们真的当我们是同类么。多少年了，几代人了？我们与前8号车厢是否有交流？这种人为的隔离比所有自然隔离都更加难以逾越，我们真的还是同一物种吗。”
就在这时信号声音响起，战报传过来了。很简短的几个字：救援失败了，“巴比妥”号飞船自爆毁灭。
……
沉默了许久。
羊油看着没有星光的夜空喃喃自语：“这么多生命就这样没有了……安息香，你怎么总是对的，尤其在坏消息这方面。”
“可能因为生命都会下意识的安慰自己，总是不去想最坏的结果。”
“接下来还会更坏么？”
“接下来危机和挑战并存。我相信两党领袖都会同意分兵作战，至少一部分进行太空战，一部分直接进攻行星。1号党担心我们捷足先登，必然不会放心我们单独行动，双方将会采取联合作战模式。”安息香停顿了一下：“联合作战啊，到时候我们的队友是1号党，还是那未知的土著文明，都不一定呢。”
羊油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果然比我强大太多了。”
安息香没有接话。
“能够跨越一个车厢的人是有的，能够跨越两个车厢的天才也不能说没有，不过像你这样出身于31号车厢，成为车厢中最精英的成员之后又进入30号车厢，重新从底层奋斗到顶层却毅然进入了29号车厢，又从底层奋斗到顶层……如果有好的作家，估计会撰写一步史诗吧。”
生物技术发达生命漫长的情况下，其实奋斗到顶层并不是没有可能，最难的是放弃顶层的一切，重新进入下一个车厢的底层再来一次。
安息香依旧没有接话。
羊油缓缓说着：“我并不是嫉妒你，我相信你的能力，这次的战争对你来说是个趁乱而上机会，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有21个车厢要跨越，请帮我看看8号车厢，帮我们看看1号党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
安息香沉默了几秒钟才说话：“以你的能力，这场战争也是机会。没多长时间就会出发了，我建议你去和月桂告别一下。”
这毕竟是一场战争，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见面。
不过安息香还是有一句话没有说，他的心中的目标还要更大一点，跨越28个车厢吧。
总有些东西，就算死了也想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