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肖方还不认字，但他觉得书上的符号很美，那些图画，还有规则平衡的线条，这一切都深深吸引着他。
从来不提要求的他，第一次请求自己的哥哥，他想认字，他想明白，这些书页要告诉他的事情。
肖行当时，也只是刚刚接触到文字，他知道，要赚钱，要成为幻灵旅人，这些文字是最基本的，所以他很用心去学，也很用心的将文字教给弟弟。
肖行第一次，从自己的弟弟眼里看到了尊敬。
因为他读懂了书要表达的意思，他这时才知道了世界的美妙。
肖行看着弟弟那陶醉的表情，感觉心都要化开了。
看懂了世界残酷的人，都希望把残酷，隔绝在自己最亲近的人外面。
那时候的他虽然很穷，但他一直努力着，将弟弟保护起来，不受一点风霜。
肖方虽然经历过贫穷，但他其实没有经历过困难，因为哥哥，早就将一切承受下来。
那种爱是没有理由的，是来自血脉和骨髓的天性。
肖行最喜欢的，就是默默看着妈妈做家务，看着弟弟读书，那一刻心里的平静，比自然，比世界都要美好。
这些天，经历了朱迪和安娜的事，他忽然觉得，世界对自己充满了善意。
就像百里瑶所说的，当你承认了人性的恶，之后再看到美好的事情，你的世界就有了阳光。
贫穷有什么关系，有他们在，就是神恩。
肖行睡着了，就坐在椅子上，他醒来的时候，身上披了一件衣服，而脖子边上也搁了一个支架。
肖行其实没有睡得很沉。
他看到，那小子轻手轻脚的摆弄这一切，生怕吵醒哥哥的样子。
那张虽然漂亮，却很少有精神波动的脸，看着哥哥，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他顶着一头乱发，轻轻地关上实验室的门，说了一声“哥哥晚安”。
……
霍飞考试成功，获得了幻灵旅人的资格，虽然比肖行晚了几年，但依然十分优秀，而且看黑屋公布出来得成绩，比肖行还要高出不少。
霍飞很高兴，邀请自己的朋友们外出就餐。
肖行驾着车，梁三坐在他身边，而车厢里面则坐着肖方母子，还有霍飞和百里瑶。
两个女孩年纪相仿，很是亲密，不过百里瑶清秀可人，霍飞看起来就有点男孩子气。一看之下，两人不像闺蜜，而更像情侣。
霍飞发现了百里瑶身上的护符。
百里瑶甜甜的笑了笑。
然后，霍飞才发觉，肖方和肖嫂身上也有一样的护符，她的笑容忽然冷却下来。
霍飞叫了很多菜，肖嫂感觉浪费，但霍飞看到某个饭修狼吞虎咽的样子，后面又加了几个菜。
而大家都没料到的是，霍飞还叫了酒。
桌上几人都喝得不多，最后，反而是霍飞自己喝了三壶。
肖行敏锐的察觉到危机，赶在霍飞倒下前，先让她结了帐。
他往四周望了一眼，连隔壁小孩都对他竖起拇指，真特么的机警。
背着醉醺醺的霍飞走出饭店，放进车厢，肖行又驾着马车，将几人送回家。
最后，又是肖行抱起霍飞。
妈妈从霍飞身上，翻出钥匙，打开了宿舍的门。
几只小猫奔跑过来，一下缠到肖行身上。
肖行和霍飞，是它们出生第一眼就见到的人，所以特别亲切。
都说不养宠物的人，体会不到宠物奔向自己的快乐，尤其这种宠物，还是高冷得要死的小猫咪。
肖行对肩膀上的小猫笑了笑。
猫咪亲昵的用毛茸茸的头，蹭着他的脖子，弄得他有点痒。
肖行把霍飞放到床上，为她脱下鞋子，拉上被子。
他这才直起身，挺了挺腰，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女孩子的房间，虽然这女孩子有点汉子的味道，但多少跟男孩不同。
干净整齐，还有几棵小小的盆栽，虽然没有少女气息的毛绒娃娃，但窗帘却是有蕾丝的。
肖行转身就想走了。
但妈妈说要给霍飞煮点粥，好让她明早起来的时候喝了，解一下宿醉。
肖行于是坐了下来，招招手，逗着小猫咪玩。
他目光扫过床头的一幅画像，里面画着幸福的三口之家。
霍飞的家庭是健全而幸福的，虽然不算十分富有，但平凡而安稳。
肖行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一个这样的女孩，会选择幻灵旅人这种四海为家的职业，不过他想到自己，也明白这是热爱。
他低下头，才发觉霍飞原来已经醒了，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霍飞还是酒醉的，红扑扑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少女的娇媚。
她目光有点迷蒙，但就是看着肖行，没有移开。
肖行被看得有点尴尬了，就问她：“你看着我干嘛？”
霍飞没有回答肖行的问题，还是怔怔的看着，良久才扭过头，背过身去。
肖行如蒙大赦。
却听霍飞忽然幽幽的说道：“是因为我偷过你的东西，所以你讨厌我吗？”
肖行想了想，说道：“这个……还真忍不了。”
霍飞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肖行感到霍飞淡淡的忧伤，想着别人家刚刚才请过自己吃饭，不能太过计较。
于是，他又道：“你以后别偷就行了……”
霍飞“嗯”了一声，拉过被子，把头也埋了进去。
妈妈走过来，拍了拍肖行的肩膀。
肖行也正是尴尬的时候，一起来，就冲门口走去。
妈妈看着这只有一个少女的宿舍，虽然窗明几净，但多少有点空落落的。
想到霍飞一个女孩，离乡别井的追寻梦想，妈妈不觉有点心酸。
她轻声的说：“小飞真是坚强……”
门关上，人走了。
也许感受到霍飞的寂寞，几只猫咪跳上床来，挤着霍飞的头发，小爪子来回的按着，好像在安慰霍飞。
被窝里传来霍飞自嘲的声音：“坚强吗……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坚强的孩子呢……你以为，糖是从哪里来的？”
厨房里传来稀粥的香味，肖嫂已经关上了火，只待明天，霍飞醒来，稍微温一下就能吃上。
霍飞爬了起来，盛了一碗，很稠，很香，但不过不知怎地，有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