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欲望心迷
纪云峰并没预料到袁克定邀请如此多的军队官员,隐约窥探到他的目的和野心,是想进一步掌控军队,进而掌控国家,眼前这一幕也许在其他场合早已不停的上演,经商不过是幌子,为的是让军官们看到他的能力,以及未来可期待的财富。纪云峰并未揭破这层窗户纸,对军队里的权利争夺也不感兴趣,只是没想到袁克定虽然有父亲撑腰,但仍要卑微的看其他军官脸色,处境并不如想象的那般轻松。
香艳楼再赚钱,也不过是体量沉重的休闲产业,根本无法支撑袁克定的野心,纪云峰提出的金融发展建议,袁克定又认为周期太长,任重道远,不愿意采纳,说明短期内军中要有变化,已经形成竞争的格局,既然袁克定自己不说,纪云峰只当没看见,任由他自己折腾。
袁克定以各位军官的名义,购入大量才财币,让军官们在香艳楼赚足了面子,都乐享其成,等着一个月后的红利。可是这意外猛增的销售量,让才财币的使用和流通瞬间枯竭,很多后到的客人排着长队却买不到才财币,议论纷纷。急得柜员满头大汗,等着其他顾客来还币,可是眼看顾客一批批离开,竟没人来还,无奈不得不找沈玉茹商量。
其实按照沈玉茹的计划,认购当日只放出七成才财币,为的就是应对使用枯竭,谁能想到这么多大人物主动来购买,增加了普通顾客的信心,拿到才财币后大家都持币观望,不肯轻易退还。
沈玉茹只得拿出剩下的三成,交代大家仔细售卖。柜员为了让后面的人知难而退,避免顾客越积越多,放慢了兑换速度,放进去几个人然后停下,过很久再放进去几个,像挤牙膏一样。结果适得其反,单方面造成了供不应求的局面,很多后来的顾客干脆在门外打起了地铺,准备长期战斗。
李安琦凑到柜员跟前小声道:“外面怎么回事?吵都吵死了,不怕刺客偷袭吗?看来今天廖根全又不能睡觉了。”
柜员带着哭腔无奈道:“李先生,才财币不够用了,原来玉茹姐还担心没人认购,现在发现这些担心完全多余,不但认购量超标,连正常使用都出了问题,没准稍后就要预约排号,一币难求了。”
“啥?都卖完了吗?”
柜员抬出一个箱子,里面只剩下半数才财币,他说道:“这就是我能发放的全部,你看后面的长队,根本不够。玉茹姐也没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李安琦调侃道:“搞这么大排场,如果半途而废,岂不是笑话?”
柜员回答:“谁说不是,可玉茹姐说才财币是按照香艳楼能承受的范围印制,数量过多就是负担,咱们扛不动的。”
李安琦内心一颤,如果香艳楼经营出了问题,符森就可以向白云生提建议,抢夺管理权,反正青帮大部分生意都是符森打理,白云生断不会反对。他想来想去找暗影给符森传讯,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能让香艳楼的才财币使用枯竭,即使经营再好,也只能关门歇业,请求符森派人收购才财币,让纪云峰无币可用。
符森拿着李安琦传讯的纸条在屋里来回踱步,他先是派人以股东名义去各个能使用才财币的场所清点数量,想得到非认购类才财币的流通量,包括租界外的店铺,然后停止香艳楼店外刺客的骚扰,保证顾客都能买到才财币,加剧流动性枯竭。
第二天,暗影回报,在外流通的才财币价值约二十万两,认购币已经销售殆尽,香艳楼如果想正常运转只能依靠在外流通的普通才财币。
符森依旧坐立难安,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非认购类的才财币可以无限印制,但不能换利息,顾客都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当下眼睛只盯着认购币,纪云峰不会傻到还印那些无意义的币,因此如果能让非认购币也枯竭,香艳楼必将陷入泥潭无法自拔,届时再乘机夺取香艳楼的管理权,不伤害任何一方的利益,水到渠成。
沈玉茹抬着最后一个箱子,扔到纪云峰的茶桌上,问道:“都卖完了,接下来怎么办?现在的客流量勉强支撑才财币的流通,大部分人都买币不用,囤积起来,等着一个月后兑换利息呢。”
纪云峰回复:“不是还有非认购类才财币吗?外面散出去的慢慢都会回流,不用担心。”
沈玉茹哼了一声道:“怪就怪在这里,普通币无法换利息,能在店里使用,我们至少可以劝服来娱乐的顾客购买,但是普通币也枯竭了,已经三日没有回流,我精打细算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办法,所以才你这里诉苦。”
纪云峰忽地站起身,惊讶道:“啥?你怎么不早说?”
沈玉茹回答:“前两日我以为是巧合,再一再二不能再三,确实不对劲,过去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大量才财币回流是常态,毕竟其他商家也要换银子嘛,谁知......”
纪云峰道:“你去金芝玉露和荷塘夜色调查一下,看看问题出在哪里,如果两日内不能缓解流通问题,香艳楼就要歇业了。”
沈玉茹拎起箱子,边走边回头说:“铁强已经去了解情况,我还要到前台去应付情绪激动的顾客,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李安琦躲在门外偷听,得知符森已经在行动,满意的点点头,就等着看纪云峰栽倒。
袁克定见香艳楼内的顾客日渐稀少,担心军官们的利息无法兑现,也担心自己购买的才财币不能如期赎回,他动用的是京师内仅存的军备银两,算压上了全部身家,一旦失败,后果不可想象。
他急匆匆来见纪云峰,顾不上寒暄,上来就是问道:“纪兄,香艳楼经营出了什么问题,顾客为何如此稀少?”
纪云峰这才将当下的情况说予袁克定听,表示正在全力想办法解决,袁克定知道外面有很多人看着香艳楼眼红,在背后搞些小动作在所难免,但箭已经在弦上,此时再无罢手的余地。
袁克定撰着拳头,额头上渗出了汗珠,思来想去说道:“纪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咱们再印制一批认购才财币,能不能缓解流动性问题?”
纪云峰回答:“印多少都可以,关键是无法兑付那么多利息,只是将眼前的危机转移到一个月后,无异于饮鸩止渴。”
袁克定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十分诚恳道:“纪兄,我知你大仁大义,不能眼看着这么多认购的人损失本钱,况且香艳楼是你一手一脚打造,就像自己的孩子,也不忍心亲手毁去,所以我请求加印一批才财币补充流动量,哪怕少印一些也好,不能让香艳楼无客光顾,进入死循环。”
纪云峰沉默半晌,说道:“我建议克定兄的金融计划问题你可在考虑?香艳楼挺得过一时,挺不过一世,负担太沉重,对军队的帮助是杯水车薪。”
袁克定支支吾吾道:“啊,那个呀,我一直在跟汤先生进行着,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年两年恐怕还做不到。”
纪云峰深吸一口气,说道:“克定兄说的都在理,我一直犹豫该不该继续印币,既然你也认同,那就再印一批,我派人立刻去通知香儿。”
李安琦心头大惊,纪云峰做事一项稳重,印制太多香艳楼无法承受的币,等于自断经脉,他将消息传给符森,建议不要轻举妄动,一个月后纪云峰毕竟自取灭亡。
符森收到消息后却跟李安琦想的不一样,他也经营店铺多年,什么生意都操持过,从没见过如纪云峰这般的赚钱天才,万一纪云峰能力挽狂澜,想出更多钱生钱的点子,一个月时间已足够翻身,现在还有诸如汤先生这样博学的洋人帮忙,怎会轻易倒下。
符森召集了手下最精英的队伍,让他们去监视香儿,阻止她印币,并且书信一封给铁勇,如果他能劝服香儿,也省了后面的麻烦,如果不能劝服,香儿小命不保。符森这也算先礼后兵,给足了铁勇面子。
铁勇很爽快的回信,让符森放心,他已经稳住香儿,保证不再印币。符森料想铁勇不敢说谎,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让杀手继续潜伏在香儿的古董店铺附近,严密监控店里的动静,不得掉以轻心。
第四日清晨,天气晴朗,跟平常一样,租界内的早餐摊儿坐满了人,顾客均默不作声专注眼前的食物,吃完后匆匆去赶工。不远处突然响起铜锣敲响声,吓得行人一哆嗦,仿佛刹那间叫醒沉睡的街道,同时香艳楼门口挂出了新的告示,引得行人围观。
纪云峰站在二楼的办公室窗前向下望,嘴角露出了平和的微笑。香艳楼时隔四天,推出第二批短期兑现才财币,数量仅为第一次的半数,但利息率不变。告示刚贴出,香艳楼门口就挤满了人,礼仪小姐组织大家排好队,按顺序认购。这次柜台服务员积累了经验,为避免门口混乱,不影响营业质量,开始发放认购号牌。
消息很快传遍各租界,没等符森反应,各方势力就派人前来排队认购,卖号牌的投机者再次出现,晌午十分,一张号牌叫价到一百两银子,疯狂程度可见一斑。
香儿的古董店明明没有印才财币,今日纪云峰怎会有币发售?符森百思不得其解,反复确认,手下人反馈,香儿和铁勇什么都没做,更没有才财币运出。符森知道纪云峰难缠,想来也不那么容易对付,推测他还安排了其他能印币的人,留有后手。
符森手里的银子已经不足,无法再认购,他想做隔岸观火的看客,怕才财币有剩余,因此帮着纪云峰做起了宣传,派出不少人排号,拿到号牌就拼命往上叫价,带动投机市场水涨船高,营造一币难求的假象,吸引更多顾客来购买。
如此三日后,才财币又出现了流动性匮乏,铁强调查的结果是外围非认购类才财币基本消失,不知所踪,大部分店家得不到香艳楼的顾客引流,重回萧条状态,怨声载道。
袁克定见情况再次危机,还想再劝纪云峰,但他也知道,目前的募集额度已经远超香艳楼能承受的范围,实难张口。他一夜未眠,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就来到汤先生的府邸,在大门外等候,想拉着汤先生一起帮忙劝说,至少要度过眼前的危机。
可汤先生对于香艳楼,一没有股份,二没有管理权,不愿意担这么大的责任,他见到袁克定后迟迟不肯吐口,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袁克定心里烦躁万分,失去了往日的儒雅淡定,他坐立不安,一步迈上前,拉着汤先生的胳膊,恳请道:“汤先生,您只要跟着我去,什么都不必说,就当是陪伴,可好?”
见袁克定面红耳赤,汤先生只得打开天窗说亮话,道:“香艳楼的生意我不懂,之前也没参与过,募集资金这么大的事应该你们管理层集体商议,不是儿戏,带着我去算闲聊还是正式?显得太不庄重,我虽是洋人,也懂得你们的礼仪,不是我不去,而是不合适。”
袁克定道:“您有些言过其实了,都是现代经营,用不着宫廷里那些礼仪,您是顺道一叙,与我要提的内容无关,这样还不行吗?出现任何问题都我承担,跟您没关系,绝对玷污不了您的名声。”
袁克定的架势好像要把汤先生绑了去,他说话间始终没放开手,一直拽着汤先生的胳膊。汤先生无奈,抖了抖胳膊,说道:“你的变化真大,已经不再是曾经的翩翩少年,呵呵,有了些大将风范,我答不答应还重要吗?不是要绑我去吗?”
袁克定意识到自己有失风范,赶快松开手,恭敬道歉,表示自己情非得已,急火攻心,请求汤先生的原谅。
汤先生摆摆手表示不再计较,随后问道:“为什么认为我能打动纪云峰?”
袁克定回答:“纪云峰的父亲纪学礼就是个博学多才的人,他对父亲十分崇敬,很多人称呼他父亲为洋夫子。那天咱们见面,纪云峰看您的眼神就跟其他人不一样,礼遇有加,我猜他在您面前不好推辞什么。”
汤先生叹了口气道:“哎,既然如此,咱们走一趟香艳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