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游还是要去，褚河拦不住，只能跟着一起去，卫见山一直没说话，他和伍一在看之前的地图，伍一摇头，卫见山就把地图放下。

　　卫观海已经懒得擦我的脸了，直接把毛巾按在我鼻子上，我的头被他按得后仰，干脆仰着头靠在床沿上，钟鱼有几次想抽烟，但是没点燃。

　　屋里的气氛很沉重，我感觉胸闷，不知道是不是鼻子被鼻血和毛巾堵住的原因，我一动就能感觉鼻血流出来一点。

　　伍四打算再给我注射血清的时候，我垂着头已经没有力气了，卫观海暗骂一声，伸手拖着我的下巴，顿了顿，说：“是不是没流了？”

　　我没力气抬手，钟鱼凑过来看了看，说：“擦擦看看。”

　　于是卫观海就把沾满血的毛巾拿下楼去清洗，擦了擦脸以后，卫观海松了口气：“没流鼻血了。”

　　卫见山走过来蹲下看了看，又看了看伍四，说：“现在我们能把他抬到床上吗？”

　　伍四点头，我就被钟鱼和卫观海扶起来，我的屁股都还没坐到床上，褚游就进来了，说：“阿水要见乔封。”

　　钟鱼和卫观海都是一顿，我的身子就想坐在床上，但是无奈卫观海他们架着我，我看起来就好像被他们拽着一样。

　　我无力看了卫见山一眼，卫见山看了看褚游，褚游点起烟：“看我干什么，要去就去，反正就那样。”

　　我有点听不懂，卫见山叹了口气，走到我前面半蹲下来，说：“上来我背你。”

　　钟鱼和卫观海直接把我的手臂搭上去，再一抬我，卫见山就把我背起来了。我不知道阿水在哪里，但是我看卫见山他们的方向就是卫见山吊脚楼的方向，看起来他们没把阿水带回来。

　　我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我不知道我会看见什么，褚游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我不知道阿水现在是什么样，现在不流鼻血了，我心里居然有点担心起阿水来。我是什么大圣人啊，我暗叹口气，我都已经被阿水搞成这样了，我还在担心她？

　　“不舒服？”卫见山轻声问我，可能是刚刚我叹气他听见了。

　　“没。”我轻声说，“你知道阿水怎么了么？”

　　卫见山没回答，只是说我不想看了可以告诉他，他带我走。我很纳闷，心里开始犹豫还要不要去见阿水，不是因为害怕她对我怎么样，而是害怕我看见一个什么样的她。

　　还在纠结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吊脚楼了，褚河站在原本厨房的门口，看见我们过来了，打开门。

　　门已经焦黑了，里面黑黑的，褚河递了个手电筒给卫见山，卫见山问我准备好了没。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卫见山打开手电筒，手电筒亮起的瞬间，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卫见山的厨房。里面的东西都被烧焦了，有的已经散架，堆起来的灶台已经被推到了，留下一个坑，但是这个坑应该已经被再挖过了。

　　阿水就在这个坑里，卫见山的手电再一照，我就看见阿水的身上有很多的刀伤，和在麻袋里看起来那种比较浅的伤口不一样，刀刀见骨，坑里全是新鲜的烂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起来居然有点水波的感觉，阿水的一只眼睛被挖出来了，眼眶凹陷下去，她整个人大半个身子都在烂泥里，有一根宽带子从房梁上吊下来，勒住她的脖子，她剩下的一只眼睛本来是无神的，看见我进来以后，突然激动起来。

　　她开始笑，但是笑声听起来很含糊，褚游过去伸出手捏住阿水的喉咙，阿水突然就吐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我一惊，就看见几条手指粗细的蛇从阿水嘴巴里涌出来，我一阵恶心。

　　“你不是说有话要说么，人带来了，说吧。”褚游把烟灰抖进坑里。

　　“还舒服吗？”阿水冲我笑，“应该比我舒服吧？”

　　我恶心得想吐，卫见山瞬间后退到门口，我偏过头呼吸新鲜的空气，还是压不住翻涌的恶心感，我拍拍卫见山：“不行，我要吐了。”

　　卫见山放我下来，我的脚踩在地上都还是软的，跪倒在地上往边上爬去我就开始吐。

　　我听见阿水在笑，然后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还有褚游淡淡的说话声，我的耳朵开始耳鸣，我听不见声音，差点栽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卫见山过来捞起我，说着什么，我摇头指指耳朵，示意他我听不见，他皱着眉，我缓了缓，耳鸣过去，我重新听见声音，看向卫见山：“你刚刚说什么？”

　　“阿水说有话跟你说，只跟你说。”卫见山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你还能行么？”

　　我点头，卫见山还扶着我，我深吸一口气挡开他的手，向厨房走去，褚河他们都站在外面，伍一和钟鱼在阿水的吊脚楼没过来，要接应哑巴和武器，我强打起精神推开门，再一次看见阿水。

　　阿水的半边脸肿了起来，我猜是刚刚褚游打的。我其实没什么力气，也不想这么站着，干脆蹲在坑边上，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坑里被人加了水，水里面似乎还有东西在翻涌。

　　我只顾看着，都没看阿水，阿水轻声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这里面有蛇。”

　　我知道我只是不敢看阿水，不敢看她身上的伤痕和被挖掉的眼睛，这么近的距离，我怕我会再一次吐出来。“你想说什么？”

　　阿水动了动，我不得不看向她，防范她，但是她被勒住脖子，其实根本动不了多少。她抬起手，我看见她手臂上不止有划痕，有的地方的肉都被剜掉了，即使有烂泥黏在上面，也能看出是凹陷的。

　　我有点恶心，不想让她碰我，但是我看着她坚持伸着的，颤抖的手，还是靠了过去，她似乎坚持要握住我的手，我不能理解这一行为，只是担心她会把我拉下去，就看着她，说：“你快点说了，我就走，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想见到你。”

　　“乔封，如果我说这次下去以后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可能会死，你还会让他们下去么？”阿水也不执着于伸出手了，无力垂下手说。

　　我看着她，心里盘算着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她似乎也看出了我的顾虑，说：“你完全可以信我，因为我的人全退出来了就是这个原因。”

　　“可是你还是把他们都害死了。”我说，“你为什么不让他们一起离开。”

　　阿水笑了，说：“有牺牲才有回报，你就是我的回报。那些人就算进去了也没有能力把东西拿出来，但是你们不一样。”

　　“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么？”我有点怜悯地看着她。

　　本来阿水的眼神还算平静，听见我这么问，笑了，笑得有点癫狂，说：“只要那个东西在我手上，我身上这些伤都不算什么。”

　　哦对，下面那个东西牛逼大发了，什么都能治好。“如果我们没拿上来呢？”

　　“那就是一起死啊，我也不亏。”阿水看着我，“乔封，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只有一个人了，我的命贱，我无所谓。”

　　我心里暗骂一声傻逼，站了起来：“如果你是请我来看你用这种方式作贱自己的，那我看见了。”

　　我转身准备离开，阿水说：“乔封，下去你们肯定会有人死，我可以对你发誓。”

　　我走到门口转身看了他一眼，阿水冲我挥挥手，是再见的意思。我打开门出去，山间的凉风吹过来，我出来的瞬间褚游就挤了进去，我拉住他，摇摇头，褚游顿了顿，停下了。

　　“回去吧，我要好好想想。”我虽然很不喜欢阿水，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次阿水可能真的没有骗我。

　　只要我们下去，就会有人死，可是为了我，他们可能都会下去。我扫视着周围的几个人，突然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