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都昏昏沉沉的，我对于周围的景色也没有留恋，几乎都是在睡觉，除了吃饭的时候会被叫醒以外，其余的时间都是闭着眼睛。

　　等我能感觉到我们的速度放缓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我们周围的环境早就从茂密的雨林变成了稀疏的树林，然后渐渐变成开阔的平地，现在就有一条公路横在我的面前。

　　说实话除了伍四他们带进去的那些东西以外，这算是我第二次在这里看见这种现代化的东西，心里别提多激动了。有路就说明我们可以出去了。

　　哑巴慢慢把我放下，老巴来扶着我，我看见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而且疲惫，这么一看我干干净净精精神神的，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哑巴跑到马路对面，扯着一个巨大的防水布，把上面的枯枝烂叶一起带下来，我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那里。

　　哑巴很快就把车停在我们面前，老巴他们扶着我让我先上，然后我们就开始在路上飞驰，哑巴还给了我几个坐垫，让我能坐的舒服一点，我在后排的中间，右脚伸着，卫见山和伍一在我左右，老巴在前面。

　　我的屁股一接触到坐垫的时候我心里就发誓，再也不可能让我的屁股挨着硬床一下。

　　窗外的树木飞快地倒退，我们都很沉默，我心里很激动，这条路带着我们渐渐驶进我熟悉的城市喧嚣。

　　从里面出来到能看见人的地方，我们也花了四五天，等我从车的后座下来的时候，闯入我的耳朵的是各种各样的叫卖声。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好像是穿越了，身边人来人往，每个人嘴里都说着话，街边的小贩对着来来往往的人招手，临街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里面都坐满了人，太阳还是那么毒，晒得我不得不眯起眼睛，一股热浪从我的脚底下冲上来，再也没有山里的寒气。

　　“先去医院吧。”伍一站在路边打车，哑巴已经走了，我看他离开的方向就是我们来的方向，想着他可能是还要回去找钟鱼，好在我下车之前就把卫星电话留在了车上。

　　从进入城市以后卫见山就很沉默，变得和哑巴一样，一句话不说，只是点头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们四个人冲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老巴和伍一有条不紊地给我挂号办住院，卫见山和我并排坐在椅子上，我突然觉得卫见山也好像一个病号一样。

　　等我做完手术出来以后，老巴跟我说除了膝盖需要静养以外，我的身体指标一切正常。

　　“俗话说得好啊，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巴削着伍一买回来的苹果，对着我说，“反正我们也出来了，不差这点时间，多等几天再回去。”

　　我点着头，伍一刚刚又出去了，说要再去买点必需品，卫见山在老巴边上也拿着一把水果刀在削苹果，削好就自己咬了一口。

　　“不给我吃？”我本来都已经伸出手了，可是卫见山看都没看我一眼。

　　卫见山顿了一下，抿着嘴看着我，把咬过的那一块挖下来，把苹果递给我，说：“你自己不能削？”

　　“可算是说话了你。”我坐起来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说：“你懂不懂人情世故，在医院里削的苹果都是给病号吃的。”

　　卫见山看了老巴一眼，似乎是在求证，我心里偷笑，老巴笑着摇摇头说：“这个我不好说，不过看起来是这样。”

　　卫见山想了想，伸出手去又拿了一个苹果，说：“那伍一买这么多，都是给他吃的么？”

　　老巴就笑，等伍一回来的时候卫见山已经削了四五个苹果了，我吃的嘴里发酸，咬着牙打死不再接卫见山递过来的苹果。

　　“这好几天的苹果，你一天就给干没了？”伍一把手里的袋子丢在隔壁的空床上，看着我左右手各一个苹果说。

　　我指指卫见山，问伍一：“买了什么？”

　　伍一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手机和几个型号的充电器，说：“买了点现代必需品呗。”

　　我的手机早在我进村寨之前就丢了，我巴巴地看着伍一，伍一把手机丢给我和卫见山，从自己屁股后面的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插上充电器，我看见老巴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去找了个充电器插上。

　　我接过充电宝和充电线，插上就给手机开机，卫见山看着我的动作，我以为是他不知道怎么弄，刚想说话，卫见山淡淡地说：“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怎么弄，只是我没必要。”

　　刚想说的话被我咽下去，也是，我拿着手机还能给老头子打个电话，卫见山拿着确实没什么用。

　　伍一拿出几盒盒饭递过来，我打开盒饭的一瞬间就把什么事情都忘了。我快一个月没看见这么大块的红烧肉了啊。

　　“忌口啊。”老巴直起身子看了看我。

　　我看了老巴一眼，说：“你别打扰我享受生活。”

　　老巴冲伍一无奈一笑，我几乎是狼吞虎咽吃完的盒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个月都在雨林里饿肚子，每天都吃的半饱不饱的，我现在的胃似乎已经变小了，本来以为我能吃很多的，结果一盒盒饭就给我吃撑了。

　　卫见山的饭量还是很小，甚至比我还小，吃了半盒就放下了，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那身单色的衣服，我看见他拿手帕，快速扯了一张纸塞到他手里。

　　卫见山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我示意他一下，他拿纸擦嘴，然后丢进垃圾桶里。

　　“不给他换一身衣服吗？”我指着卫见山问伍一。

　　“你瞎操心什么？”伍一他们也吃完了，正在收拾东西丢进垃圾桶，“等会儿我们就带他去买衣服。”

　　“你说的‘我们’，有包括我吗？”我一脸期待地看着伍一。

　　伍一脸都要皱到一起了，看着我，说：“您先把自己的脚养好了再说行吗？”

　　我做出痛心的样子倒在病床上，说：“你们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万一我遇到什么危险，你们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我身上盖个白布了。”

　　老巴伸出手就在我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我痛得龇牙咧嘴的，伍一和卫见山在边上说着我活该，但是他们还是去找护士要了个轮椅过来。

　　等卫见山推着我的轮椅，我们出现在街上的时候，我就有点后悔了。我没换医院的病服，卫见山推着我，我收获的回头率太高了。一个穿着传统民族服饰的人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穿着病号服浑身是绷带的另一个人。

　　“要不你就随便选一件。”我仰头看了卫见山一眼，顺手指了指边上的服装店。

　　伍一突然就开始爆笑，我愣了一下，看着我指着的那家店，居然是一家女装店。卫见山也轻笑了一声，老巴过来推我，卫见山跟在边上。

　　卫见山对衣服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他自己选了两件T恤两条短裤，都是黑加白的组合，我虽然很想让卫见山选个花裤衩，但是我不敢说。

　　晚上的昆明其实还是气温有点低，我的膝盖有点疼，伍一给我买了一条薄毯子盖上，卫见山换了衣服，把之前的衣服装在袋子里拎着，我们四个有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卫见山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各种各样的霓虹灯，那些灯光照在他脸上，显得卫见山有点虚幻，卫见山一直沉默着，似乎在用最快的速度接收周围的信息。

　　我有点皱眉，我其实有点不清楚卫见山的年纪，他说他11岁就在村寨里了，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90年代？还是80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