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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疏甲惊略:苗疆祸起(一)

弘邑录 杨少惟 3589 2024-11-14 14:37

  日落后,气温骤降,紫禁城养心殿灯火通明。

  东暖阁轩外窗已经冻霜,堂内却无比暖和。弘历侧卧于床榻,品尝甜瓜和梨子。少食,既为晚膳。

  他终年一日两膳,只在傍晚吃一些点心或果脯。

  床榻上方悬挂一块匾额,名唤“随安堂”,两侧有一副对联,裱框竖挂,墨书“无不可过去之事,有自然相知之人。”

  此联为行文,弘历二十载前御笔。往事既矣,何来相知,他遥想岁年,双目不禁从对联处徐徐落下,随之微微动一下。

  贵祥见到老主子起身,赶紧上前搀扶。

  弘历踱步行至西暖阁,来到勤政亲贤殿,停步抬头望向殿内上首牌匾,书写着“勤政亲贤”四个大字,系雍正御笔。

  两侧亦有一副对联,上书“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言为对联,实则谬之,此联并不对仗。

  弘历想起先帝曾在此日以继夜的批阅奏折,不免兴叹,临朝已有六十年,竟难有此这般勤政。

  他驻足未久,很快来到佛堂,这里供奉这藏传佛教的唐卡。

  贵祥搀扶着弘历,同时挽起宽袖,轻拂蒲团,待弘历跪下后,贵祥便退后几步,随时伺候老主子。

  弘历取出一串佛珠,以拇指和食指掐之,闭上双目,嘴里不停诵念佛经。

  从母珠往下第二珠开始,弘历每诵经一句,拇指便下掐一珠。掐到母珠时,即刻转过来,再从另一边的珠子掐起。

  酉初三刻,弘历停止诵经,睁开眼睛,望着供桌上的佛像,突然间想起什么,便叫道:“贵祥。”

  贵祥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老主子已礼佛完毕,急忙应道:“主子有何吩咐?”

  “倦勤斋修缮如何?”弘历轻声言道。倦勤斋自去年始建,耄期倦于勤,此斋之名便立意于此。

  “奴才前些时日已问过内务府,今年晚秋即可完工。”贵祥低头语道。

  “那就好。”弘历在贵祥搀扶下,起身缓步走向三希堂。

  堂屋很小,四十年前设立,名曰“三希”,即为“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

  屋首横挂有“三希堂”匾额,两侧亦有一副对联,墨书“怀抱观古今,深心托豪素。”上联出自谢灵运的《斋中读书诗》,下联摘取颜延之的诗句“向秀甘淡薄,深心托豪素”

  弘历自以通古博今,会笔卷书,故而御书此联。

  贵祥从柜子里取出《快雪时晴帖》,展开置于桌面。他服侍弘历二十年有余,自是晓得老主子来到三希堂,必定描画挥书。

  弘历并未阅览《快雪时晴帖》,而是随意翻看一些古书。贵祥察觉弘历似乎有不悦之色,便轻声言道:“皇上,奴才这就去取来其它拓书。”

  “不必了,你去取一些纸张过来。”弘历摆摆手,来到桌前,坐上椅子。

  贵祥很快取来纸张,此为仿制的“明仁殿纸”,颜色淡黄,纸面施粉加蜡,上方有云纹图案,弘历多用此纸作书。

  他起手将纸张轻放在桌面,转身来到桌角,拿来宫廷御制的墨宝,往砚台上研磨。

  半刻时,缓身而起,在纸张两侧放置纸镇,并从桌沿的笔架上取出一支毛笔,蘸满墨汁,往纸张落笔,他行笔很慢,收笔极快,未久便在纸面上写下“民”和“勤”。

  弘历早年间主学祖父康熙的字体。康熙推崇董其昌,其书法有几分董其昌的韵味。后来他喜欢赵孟頫的书法,渐而临摹其作品,从此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停笔放架,看着面前的两个字,不是特别满意,尤其“勤”字,由于挥毫时使用浓墨,故而造成墨水沉降,渗入纸张。

  贵祥见到老主子若有所思,似乎为烦事所扰。再观纸上字书,察觉有异,便取来乌卜藏香,放入香盒,置于桌角点燃,作为提神之用。

  弘历撤下纸张,贵祥立即上前收好,以便日后销毁。皇帝墨宝除了宫藏,或者赐予臣下,其余烧尽。

  不多时,弘历再次挥毫,墨书几幅字,还是不遂己意。

  他撤去此前的书作,望着空白的明仁殿纸,思考一下,提气凝神,下笔,挥墨行就,写下两行字书,即为“耆期致倦勤,颐养谢喧声。”

  弘历看着此书,心中万分痛楚,自忖年过八旬,只怕颐年困之。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秘事,当年继承大统之初,发现先帝遗留一卷绝密案宗,详载山西某处深山里,暗藏一座宫殿,以此炼制“长生丹”。

  当时他觉得“长生丹”为无稽之谈。先帝亦是服用过量丹药,突然薨逝,故而下令撤离宫殿里的炼丹士,密封此地。

  如今弘历想起此事,不禁兴叹,世上如有“长生丹”,那该有多好,可是何来此等仙品。秦始皇一生追求之物,岂为凡人所得。

  贵祥看到弘历静待案前,恐其急患内疾,“皇上,您哪里不舒服?

  弘历回过神来,发觉贵祥已行至身旁,“朕无大碍,只是想起往事而已。”

  酉正二刻,贵祥听闻不远处有碎步声,转身望去,只见一名小太监走进三希堂,来到他身旁,耳语一番。

  传达完毕后,小太监徐徐往后撤步,很快离开三希堂。贵祥随后躬身向弘历言道:“皇上,众位大臣已经来到殿前。”

  “朕已知晓,让他们在殿前候见。”

  不多时,弘历来到中正仁和殿,坐上龙椅,目光注视着殿前几位大臣,他们恭敬以待。

  早前,弘历接到急报,南方发生匪乱,故而命军机处召集大臣商议此事。

  “和珅为何没来?”弘历问道。

  几位大臣不敢抬头,亦默不作声。贵祥赶忙上前,对弘历轻声言道:“皇上,御膳之时,奴才已经告诉过您,和珅大人身体抱恙,不便前来朝会。”

  弘历迟顿一下,他如此年岁不记事时常有之,“哦,朕忘记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依然没有出声。领班军机大臣阿桂见此情形,便开口言道:“皇上,您急招臣等面见,不知有何要事商议?”

  在这朝堂上,唯有阿桂胆敢择首进言。其功勋卓著,且无论名望,还是地位,都有资格。

  弘历闻言,不好说什么,转首望向贵祥,令其取出一封密折,于殿上宣读。

  “苗人作乱,乾州被围,各地仓库遭劫,已然掠空。同知宋如椿、巡检江瑶俱已殉难。镇箄总兵明安图困于卫所,尚不知境况如何。”

  折盒的传牌书有“湖广总督福宁急奏”,且特别注明“紧要”二字。

  阿桂闻之大惊,急言道:“几日前,湖广提督刘君辅奏报称,湖南有小股苗匪犯乱戮民。如今竟酿成大乱,攻占州府,此与覆朝何异?”

  王杰眉头紧锁,他侧身而出朝殿上言道:“皇上,福宁奏报之事,是否有夸大之辞,臣觉得可令骁骑前往湖南查探。”

  “不必了,福宁所奏属实。”弘历缓缓起身,贵祥赶紧上前搀扶。

  弘历行至殿前,继续言道:“月前,湖南巡抚姜晟给朕上疏一道密折,奏报苗匪已攻陷永绥,还说不知何故,迟迟不见朝令下达。”

  他看着众臣,又道:“朕下旨加急送往湖南,命姜晟速将苗匪犯乱详请上报。得知去年十二月,贵州苗疆一股同族苗人,不知何故,突然立下匪盟,虏杀客民,祸乱乡里,并由此大肆扩张。”

  福长安听闻此言,心头一惊,其实贵湖两地早已上报军机处有苗匪作乱,请令何治此祸。

  当日他获此奏报,既与和珅商谈,共同署理此事。

  和珅看完奏报后,许久才将奏折递还福长安,表情略显凝重,须臾,他的脸色逐渐恢复过来,言道先别将奏折送达皇上,其自有办法解决,还叮嘱此事二人知晓即可。”

  福长安察觉和珅神情有异样,似乎有隐情,思索一番,还是相信和珅能够处理好此等匪乱之事,故而没有丝毫犹豫,很快把奏折交与他。

  此时朝会,相当安静,肃严可状。另两名军机大臣董诰与台布一语不发,他们不知圣意为何,不敢随便出声。

  阿桂用余光瞄一下同僚,看来还是只能由自己出言,“既然贵湖两地苗人作乱已有时日,且成祸患,不知皇上意欲平乱,还是招抚?”

  弘历沉思一阵,言道:“朕即位后,平定大小金川,入藏清剿廓尔喀,历经大小战事百余起,对乱贼何曾退却。”

  金口刚落,殿外执守侍太监走进养心殿,行至贵祥身旁,低语道:“毕沅大人已抵殿外候见。”

  “我已晓得,你下去吧。”贵祥在这名太监退下后,转身来到弘历身旁,言道:“皇上,毕沅大人已到殿外,是否召见。”

  “让他进来。”弘历言道。

  执守侍太监得令后,移步养心殿外,向毕沅传达口谕,后者闻之,立即动身行至殿门。

  毕沅进入内殿,拜见皇上后,站到一旁,他见到殿内有几位大臣,不免惊惶,只因他们全为朝廷重臣,除了和珅,其他五位军机大臣均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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