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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巴尔(四)

深渊之吻 冰火的守护者 5510 2025-06-19 10:17

  “昨天艾隆家的几个士兵跟瓦德家的人起了冲突。”

  “为什么?”巴尔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写着手里的信。

  几天来的潮气让信纸有些拒绝沾染墨迹,巴尔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赌博,或者酗酒,”乔治冷笑,“这帮人在这破城堡待久了。懦弱的丛林军队龟缩不出,即使我们烧光了他们的村子,抢光了他们的粮食。没仗打,这些渣滓想出什么事情就干什么。”

  “让他们的领主自己处理吧,该管教的就好好管教。”

  “我估计八成是艾隆家的那几个人渣挑起来的,”乔治担忧道,“拉亚斯特爵士几乎从不约束自己的手下。”

  巴尔思考了一阵,并未发话。

  “前几天铁手回来了,”乔治想到了什么,表情古怪,“他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巴尔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以铁手的性格,他怎么会有闲心放在女人身上。

  “我原以为是这家伙忍受不了寂寞嘞,”乔治大笑,“出去一趟顺手拉了个女人回来。”他耸耸肩,“后来听唐德里安爵士说,那女人是瑞恩家的,身份不低,也许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也许能拿她当贵族俘虏。”

  “那女人不在克林斯顿伯爵的身边,兴许枝繁叶茂的瑞恩家族不需要她来统御,那女人也不会知道什么,”巴尔皱眉,“你们搞清楚她的身份没,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她的丈夫,诸如此类。”

  “那女人丈夫是个出身卑微的人,就这么多了。您猜铁手这两天都在哪待着呢,他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他们不太对劲。咱们英勇的独手战士在教堂里跪了两天,普林斯顿大人的儿子,布莱恩爵士,自从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讲过话,布莱恩爵士可是出了名的,嗯,健谈。所有人都知道。”

  乔治还在思考着措辞,巴尔将手里的信折好,印上泰耐斯提家的染血长矛纹章,“这封信是给赛里芬公爵的,等会让葛洛兹学士送去给雨栖城。”巴尔转念一想,“你去让地牢里那几个贵族认认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瑞恩家族的,那就让塔拉特·瑞恩伯爵去认认她,还有,”巴尔看向乔治,“那些俘虏嘴里还能翘出什么?”

  “都在抱怨咱们的伙夫给他们喂猪食,或者是抱怨瑞恩家族为何不回来救他们,或者是在诅咒诸神,”乔治耸耸肩,“没一个消息有用的,上一秒塔拉特伯爵说,长谷隘口里偷袭的军队是很早以前就埋伏在里头的。四五万人该死的军队,就连白城的傻子弄臣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是埋伏好的。他那个该死的儿子,偷摸告诉我们瑞恩堡附近村子里有个长着三只眼睛的老太婆,要我们去问问那个三只眼睛的老东西,知不知道长谷隘口的另外一条不为人知的小道。”

  乔治面色古怪,“结果小道没有,妓院倒是给找着了不少,那个老太婆就是个该死的老鸨,去他妈的小道。”

  巴尔挥挥手,“我会亲自去跟那位伯爵大人会会的,”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公爵的桌上堆着三封信件,一封是给国王陛下的,一封是刚写好即将送往巴佩什的,一封是巴佩什不久前送过来的。

  公爵叹了口气,“我们得放缓进攻,乔治,巴佩什出了那么大的问题,得有人回去。”

  “可我军最开始的计划就是拿下桥堡,大人。”乔治思索片刻,“这是您定下来的,而我军有优势,瑞恩堡到桥堡的大片领地上可是有不少佃户与村庄,我们可以利用敌人的仓库和磨坊过冬。”

  这是乔治今天第一次正式地提到巴佩什公爵是“大人”。

  巴尔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艾隆家的事情,泰耐斯提不能坐视不理,而费林家必须付出代价。”

  “可咱们的意图不是等着赛里芬公爵来找咱们停战吗?这是您的决策,公爵大人。”

  “我知道,乔治,”他安抚老总兵官,“我想了很久,赛里芬公爵是不可能来找咱们宣布停战的,你看地牢里关着的那几个混账就知道了。一个个要么沉默不语,要么胡编乱造,甚至能编出首相爬上王后的床的故事。”

  他望向挂在墙壁上的那把黑剑,“就让奎因伯爵继续带着他的人骚扰桥堡附近的村子,过冬的食物能抢多少就抢多少。”

  “您想让谁回去?”

  巴尔考虑了很久,“让拉亚斯特爵士带着他的人马先回,而拉亚斯特爵士跟他的人马得由我们的人带领,而那个最佳人选,”他沉默了一会,“就让爱德华去吧。”

  “铁手?”乔治看起来有些局促,“但是他......”

  “太年轻?”巴尔有些无奈地笑道,“我的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能信任了,乔治,我相信铁手的能力,你的年龄太大了,已经经不起路途的折磨了。我打算先跟雨栖城休战一段时间,你就留在我身边,为我提供优质的谏言,总兵官大人。处理费林村的事情,可能牵涉到很多不明的因素,我了解爱德华,他总能在泥潭里头摸出一条路来。”

  乔治抬起手,仿佛是要阻止巴尔继续说下去,“原谅我大人,您就这么向赛里芬公爵求和了?”

  巴尔长叹,“我没有办法,乔治。河谷军已经损失了一只胳膊了,我本意想让斯卡克伯爵垫后,可我错判了敌军的形势。长谷隘口凶险而陡峻,就算有敌军偷袭,也不可能是大规模的军团偷袭。所以我把他安排在后方。”

  “如今瓦德家族的士兵们能看到的自家贵族就是我身边的那个侍从了,得等瓦德家的亨利爵士养好伤,我再当众册封其爵位,并赋予其作为金牙城伯爵的权利。”

  “金牙城伯爵的死并不能怪您,斯卡克大人一生光明磊落,他死在战场,总比奄奄一息地在病房中苟延残喘,更有价值。而您给予了他这个机会,大人,想必斯卡克伯爵本人也不愿看到自己被他的家人们在病床前围住,”乔治站直了身体,苍老的面容上点缀了白色胡须,他的神情仿佛是在为这位伯爵大人送行。

  巴尔揉了揉眉心,“而瓦德家族的军队也损失惨重,都跟着他们的领主大人于战场中丧命。”

  “而最重要的则是我们的问题,乔治,河谷的问题。”巴尔神情哀伤,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是否还活着。

  巴尔下命令似的说道,“帮我把这封信送去给葛洛兹学士,顺便让他再给你弄点草药吃。帮我把铁手喊来。”

  看着乔治离开,巴尔长舒一口气,望着墙壁上挂着的黑矛,百年过去,泰耐斯提家的族剑仿佛如新锻一般,一尘不染,世间任何一件匠师级武器在其面前也黯然失色。

  身为公爵的巴尔也不曾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只知其由陨铁打造,而它曾在泰耐斯提家族的历史上失窃过一次,“黑貂”布莱克·泰耐斯提将剑偷去,流亡海外。

  后来“契约者”泰利·芒伦公爵将其买下,直到“寻剑者”普尔·泰耐斯提公爵一次在国王朝会时发现了自己家族的族剑,于是便与芒伦公爵商议,芒伦公爵拒不还剑,哪怕对方开出比当时他买剑时的花费三倍之多的价格。

  随后普尔公爵以偷窃族剑为由对芒伦家族发动战争,自此芒伦家族与泰耐斯提家族发动近大大小小十余次武装冲突,平原与河谷交战不断。白城多次调停,却每每协商未果。金牙城的三色客栈本是三座战略要塞,被泰耐斯提家族与芒伦家族不断地相互争夺。

  一名叫图尔的骑士在战争中表现尤为出色,泰利·芒伦公爵的继承人于战场上为他所杀。在芒伦军队进攻三色客栈时,指挥官兰登·泰耐斯提总兵官身中数箭,被其他士兵抬了下去。河谷军群龙无首,身为副官兼侍从的图尔接过指挥的位置,他领军不断击退敌军猛烈的攻势,利用地形阻击敌军的骑兵,随后带军绕后袭击了芒伦家的后勤部队,顺利阻止敌军占领蓝色客栈。

  芒伦军撤走了,图尔被普尔·泰耐斯提公爵封为金山的领主,并于金山旁建立了自己的城镇金牙城,其姓氏瓦德译为守护河谷疆土的卫士。

  而瓦德家族历来对得起他们的姓氏。

  直到二十多年后弗莱尔·斯渥德公爵当上了首相,他宣布河谷瓦兰山和金山以西的全部领土割让给芒伦家族,以换回他们的族剑黑矛和部分郎克的补偿。

  年老的普尔公爵也累了,不顾河谷其他贵族的反对,他当下的唯一想法就是要自己的族剑回归泰耐斯提家族的剑鞘。

  普尔公爵死后,其子图林•泰耐斯提公爵修改河谷律法,改偷窃为死罪,罪不可赦。

  即便如此,仍有无数窃贼企图触及泰耐斯提家族的底线,至于其偷剑的目的,没有人知道。也许是为了填满自己那空荡荡的口袋,或者是为了他们的主子拿回那本不属于他们的长剑。

  年复一年,无数窃贼无功而返,而巴佩什的城门枪尖上已经插过无数颗不瞑目的头颅。

  直到“无骨手”卡利斯真的将黑矛偷了出去。

  这场闹剧惹怒了巴尔的曾祖父伊伦公爵。

  他召集了整个河谷的封臣,和当时与联姻的爱德华·凯恩斯公爵,十数万军队入侵了蓝色客栈以西的芒毯城森林边境。

  那时的芒毯城刚建成不久。即便那时的芒毯城并非芒伦家族的家堡,河谷和丛林的联军势力浩大,以至于几乎其军队的营帐遍布了整个芒毯城的森林,这令马兰·芒伦公爵十分恐慌。

  他召集了封臣,封锁住希伦河的渡口,其军队与河谷军队在芒毯城的森林中不断发生冲突。而马兰·芒伦公爵自行前往白城报告此事。

  那时的首相正是泰里芬爵士,听闻此事时,他正要上床歇息。有人说泰里芬爵士衣服都没穿就跑了出去,有人说他是边跑边穿的,总之,这位可敬的首相大人挑了一匹最快的马,从白城的乞丐门冲了出去。而马兰·芒伦公爵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首相大驾光临,河谷和丛林的联军停止了对芒毯城的进攻。没有人敢惹这位首相,巴尔只知道切斯德家族的下场令人脊背发凉。

  双方就此停手,后续的事情巴尔也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首相要求芒伦家族按盗贼的人头数计算郎克数量,一颗人头五枚金郎克的代价。黑矛再次回归泰耐斯提家族,后来的几任公爵再没将黑矛放置于远离他们视线的地方。

  而那神偷的代价,他被首相砍去了四肢,扔在路边乞讨,下落不明,兴许被老鼠当成了晚餐罢。

  联军撤离了芒毯城,后来的几任芒伦公爵不断地加固扩建这座要塞,直到变成如今的芒毯城。

  “大人?”铁手礼貌地敲了敲门。

  巴尔点头,这是他们君臣之间的默契。

  铁手站在巴尔面前,对方那冷峻的目光犹如屠户的双眼,削瘦的面庞却显得他十分精神与坚毅。

  “巴佩什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巴尔扶着额头,不断地翻看着手里的信件。

  “总兵官大人告诉我了,”随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我唯您马首是瞻,大人。”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爱德华爵士。”

  “恕我直言,我现在还不想回河谷,大人,”铁手咬牙,“瑞恩家族的这帮混蛋在做着亵渎诸神的事情,我还有未竟的事情要做。”铁手说着,将右手放在了剑柄上,“这帮混蛋必须付出代价。”

  没等巴尔开口,铁手凑上前,声音压得极低,仿佛他接下来的话语就连他本人也畏惧三分。

  “在石溪村,”铁手的眼神变得有些躲闪,“那帮野蛮人像是在进行什么古怪的仪式,那村子的教堂里面全是断肢……”

  “烧了,”巴尔打断他的话,“诸神在上。”

  “我们尝试过了,”铁手抿着嘴唇,那坚毅的脸庞变得有些畏惧,“可他们的神明不允许,大人,诸神的怒火被大雨浇灭了。”

  巴尔耸耸肩,这不是什么大事,他知道铁手向来对神明抱有强烈的敬畏,“诸神保佑你,爵士,忘了这些吧,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压低声音,“河谷的动荡令我难以思考,我属下的封臣不太安分,派克·艾隆伯爵死了,死在他们的死敌费林家族手里,巴佩什来信告诉我,艾隆家族已经召集了他们治下的所有的佃户,粮食可不能没人收啊,否则艾隆家族难以度过这个冬天了,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你也清楚,所有人都清楚,”他顿了顿,“我需要一个代表我、代表巴佩什、处于一个中立态度的人,明察秋毫,不见舆薪,代我公正地审判这件事情。”

  “我?”铁手有些惊讶,“可……我觉得总兵官去更合适,大人。战场更适合我。”

  “你曾是我的侍从,我信任你。你在巴佩什任职的期间已经证明了你的忠诚与能力。艾隆家族发生的事情并不仅仅只是领主冲突,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得看着拉亚斯特爵士的军队,配合处理好艾隆家族遭遇的劫难,并给予河谷律法的公正审判,在此之前,你必须得看住拉亚斯特爵士,避免其做出一切出格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他或许已经是孤寂城伯爵了。”

  “明白了吗,爱德华爵士,”巴尔见其不语,“乔治的经验对战局至关重要,而艾隆家族的问题需要铁血的年轻手腕。现在,我任命你为我的裁决官,配合好弗雷尔大人,回到河谷后,你就是我,代行我的裁决权,直至艾隆家族的问题彻底解决,我已经把我的决定写下来了,你回去转交给弗雷尔大人。”

  铁手的嘴巴看上去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遵命,大人,”铁手的喉头上下翻滚,“深表遗憾,大人,您有没有告诉拉亚斯特爵士这件事情,他的父亲已经遭遇不测。”

  “没有,”巴尔揉了揉眼睛,“咱们要举行的葬礼还不少,今晚安葬斯卡克大人的时候,我会聊表慰藉,诸神在上,我军已经失去左膀右臂了。瓦德家族在他们的主子醒来之前不会参加战争的。”

  铁手微微欠身,“遵命,大人。”

  铁手开门的那刻,阴湿的冷风灌进了屋子,仿佛有生命一般,将屋内熊熊燃烧的炉火扑灭。

  城堡外下起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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