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让我离开这里……我也要去顾城雪和小风铃那里……”
被契影他们带走的花仟竹,被监禁在秘密基地里。
说是监禁,其实并不是被绑起来,在这里面的她可以自由行动。
但是,就像堵住出口一样,房间里站着两尊,总共三只的契影,仿佛在监视她一样,不让她出去。
时钟已经指向下午三点。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顾城雪还能平安逃脱吗?
小风铃还活着吗?
连这个都不知道,只能一直待在这里,真的很着急。
面对不断叫唤的花仟竹,他终于多少放下心来了。在挂在墙上的白板上写着“契影”。
——那是不可能的。正因为是这样的状况,单凭您一个人也不能从这里离开。——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风铃,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和月瑶到底是什么……!?”
她知道他反正不想给她解释。但是,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信息。那是她想让混乱不堪的自己冷静下来的自我。
听到这句话,他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这样回答。
——明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
契影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自己是契影,是月瑶——主人做的东西。
而且“风铃”这个名字的存在,既是契影的集合体,也是假的人。
但是现在那个“风铃”得到了心,接近了人类,因为想知道那个自己是否是“人”,逐渐变成了吞食世界的怪物这样可悲的结局。
“那……风铃……风铃……”
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她的膝盖几乎要崩溃了,契影温柔地扶着她的身体。
真的是谁都救不了的事。
“已经……没有办法了……啊?”
——是的。除了杀掉“风铃”之外,世界上已经没有未来了。所以,主人要一个人去背负那份悲伤和罪孽。所以就拜托您了,花仟竹小姐。这里,我想请你体会一下她的心情——
“……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孩子的心情,什么都不知道……!”
出于悲伤和懊悔,她这样说道。
——不,这有点不对。我真的不了解月瑶。
她到底是什么?
“你们是我造的,然后你们要维持世界的均衡。那么,现在的这个世界简直是上天的力量。但是,那个不知道目的上天,用那种力量欺骗了我们。”
她称自己是“王”。
为什么她要毁灭这个世界,他不知道。
但至少她不认为这是想要支配现在已经结束世界的人做的事。
——主人为了拯救世界,想让你们去帮忙解放碎片——
如果是为了解放碎片,如果威胁我们的话,完成任务不应该更加的快捷吗?但是,月瑶却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如果这样的话,完成解放的效率不就更慢吗?”
这次契影什么也不说了。她又立刻重复了一遍。
“喂,月瑶的目的是什么?在那之前,她想要的是什么?”
对她的问题,契影终于这样回答。
——他希望“结束”对于你们的“终结”——
“……结束……?我们的终结……那是什么……”
她实在听不懂,只能这么反问。可是,契影又说了这样的话。
——一切都是你的愿望。花仟竹小姐。这是你梦寐以求的事——
“……梦寐以求的事?!”
结束——这就是那个孩子的目的。
然后——我的梦寐以求的事?
“……骗人。”
她压着头,蹲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孩子会这么说?喂,那个孩子……到底……”
契影回答。
——那位是您的——
但是,就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
突然,包括他在内在场的契影们瞬间消失了。
“啊?”
愣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走到秘密基地外,抬头仰望操场上的天空。
那里是正八面体的漂浮物——信息碎片。
但是,样子明显很奇怪。
为什么呢,因为那个平时散发着美丽蓝色光芒的物体,现在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混浊。
因为从那里,像淤泥一样的“漆黑”一直往下滴。
与契影们的影子无法相比的密度之高的黑色。那是一种可怕的物质,光是看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虽然同样是黑色,但显然不像是契影的同质。
“这是什么?”
就在刚才,让契影瞬间消失的就是这个吗?
可怕。这是她第一次对信息碎片有这种感觉。
信息碎片以扭曲的速度旋转,开始缓慢移动。简直就像在说跟我来一样。
“……”
她又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操纵似的追了上去。
到达的地方,是某一户人家的前面——昨天也和顾城雪一起走过的地方。
“……?!”那是她的家。
自从回到这里开始生活以来,她一天也没有怠慢过打理花坛里的花草。那些东西,至今仍清晰地残留着。
和父亲妈妈一起回忆的地方。是她重要的场所。
信息碎片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时,漂浮着的信息碎片,令人毛骨悚然地蠢动着“漆黑”。
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不要!不要……不要……!!”
下一个瞬间,她的家被溢出来的“漆黑”吞噬得无影无踪。
“……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刚才,她的家被这信息碎片吃掉了。
回忆,回忆。就在这一瞬间。
“为什么……信息碎片……那孩子的意图,应该是这样的……”
但就在这时,信息碎片出现了异常。
当它颤抖着痛苦地振动时,马上就会完全停止。
然后,像融化一样开始消失,一边往外吐着漆黑的东西。
被解放的‘碎片’?不对,这绝不是那种消失的方式。
突然,脑海里的记忆像雪片般倾泻而下。
——这是在我家吗?
但是,记忆燃烧着所有的视野。
她动弹不得,很痛苦。
又热又痛。是啊,只能哭了。
只能等待着“结束”。
一直喊到最后的,是他的名字,还有——
“……!!”
记忆的影像结束了。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碎片已经消失了。她家当然也消失了。
“这是……?”
不过,这种事已经从脑海中消失了。
只是,现在看到的东西太有冲击性,现实太残酷了。
她当场跪了下来。
“这就是……世界的末日?”
又没能保护住。她又什么也做不了。谁也没能救出来。
全部都是因为我太弱了——
转。
记忆在运转。
“是吗?小花就是这样——”
父亲笑了。
“哎呀呀,一定是小花——”
妈妈笑了。
“那么,遵守约定哦!——”
她笑了。
画面一转。另外的光景转了过来。
“嗯,一直要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脑海里不停地转着,
“小花,父亲母亲都很喜欢你哦。”
“我也很喜欢父亲母亲!”
“父亲:再高一点,高一点!”
“妈妈:多读点书吧!多读点书吧!”
“小花,是很好的孩子。小花是很好的孩子!”
“父亲和母亲,今后要出去了。小花是好孩子,一定要好好看家啊,一定要好好.......”
环绕的信息碎片绕绕越疯狂,寻寻觅觅来回的旋转
两具尸体在笑。
用没有眼珠的黑空洞的眼睛看着她。
诡异地扬起嘴角。
嘲笑着。
“喂,你为什么不救我们呢?喂,告诉我?!告诉我!”
“啊......!!!”
——啊,是的。原来她早就已经坏了。
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顾着逃跑。背着楔术机枪,拼命地跑着。
呼吸也急促了许多。体力也接近极限。
但是,月瑶并没有追上来。
夕阳西下,四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周围连风声都听不清楚,视野也看不清楚。只是,在眼前不知为何清晰可见的一条道路上,他只是笔直地跑着。
在那个时间里,对他来说仿佛是永远。
时间是不是就此中断了?这难道不是“最后一次”吗?
但是,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结束了。
他们终于走到了那个约定的地方。
声音,视野,都回来了。
风平浪静,让燥热的身体渐渐冷却。
脚被沙子埋。
这时,背着的她慢慢地醒了。
“城雪……”
“我……在……这里……”
对于闯入她视野的东西,他是这样回答的。
“大海,这个世界的尽头......”-
两个人一起眺望着那景色。一直延伸到尽头的雄伟的黑色。
听到的是平静的海浪声。横着长长的沙滩。
这里是所有生命开始的地方。
“嗯……真美……这里就是……海。”
她似乎有些昏昏沉沉,但还是高兴地小声说。
因为丢了车,所以走得很晚,但终于走到海边。
这是他一直最想让她看到的地方。
“啊,我说的没错吧?这些都是水,是生物的源泉,水。”
大海永远是黑暗的,深邃的。但又温暖又温柔。
把背着的她轻轻放到沙滩上,拉着她的手慢慢地让她站起来。
她光着脚,然后他也光脚。再次拉起她的手,就那样移动到波涛汹涌的岸边。
波浪、水花打在他和她的脚上。
“好冷……”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
“嗯……心情非常好。”
被他慢慢拉着往前走的她,还是开心地微笑着。
在海浪上走了一会儿,又回到沙滩上。
脚下掉着贝壳。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于是捡起来交给她。
她盯着它看,一会儿往里看,一会儿贴在耳朵上。
“……我能听到海浪的声音。这里面也有海吗?”
“嗯,有点不一样。那个声音只是我们身体发出的声音反弹回来的。所以,如果有海的话,可能就在我的身体里。”
“这……真是不可思议啊。”
之后在沙滩上,两个人用捡来的树枝试着画或写字。
再移动到海浪拍打的地方,在那里留下很多脚印,两个人看着它们什么时候会被海浪卷走消失。
就这样,时间流逝。
——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他们自然而然地变得话少,现在只是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沙滩上眺望大海。
但过了一会儿,她开口了。
“……城雪。”
“怎么了?风铃”
“在这个世界……真的很广阔啊。能看到这些,真是太好了。”
“是吗?你这么一说,我也很高兴。今天带你到处走走,真算是值得了。”
“嗯,你在很多地方都见过这些,我甚至担心今天的回忆能不能全部装进脑子里。”
“让它溢出来也行啊?既然你让我看了那么多,我就心满意足了。”
“嗯,不过,让它溢出来也太可惜了,所以我会努力塞进去的,全部都不会忘记。”
“……这样啊。那样的话,我就更满足了。”
说完,她又呵呵地笑了。
“……城雪。”
“怎么了,风铃。”
“我现在……很开心。”
“……!”
她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脸。
“现在……非常开心。”
那张脸还是笑着。
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托你的福。托你的福……我才知道这么多。真的……谢谢你,城雪。”
“……风铃。”
霎时,他一直硬撑的东西都溢出来了。
“我也很开心!很开心!能和你在一起……!!说了很多话……看了很多东西……!!”
明明打算忍下去,明明想笑到最后。
但是,最后他还是掉下了眼泪。
她走到那样的他面前,用小手为他擦去眼泪。
“你为我哭泣,为我悲伤,月瑶说得没错。你真是个温柔的人。我能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说着,她双手抓住他的右手,把他抱在胸前。
“……顾…城…雪”
“谢谢你,能陪在我身边。谢谢你,和我在一起”
说着,她又露出了特别可爱的笑容。
“我……真的……很幸福。”
突然,所有的感觉都变得迟钝。
视野变得狭窄。声音听不太清楚了,脑袋里非常困。
硬着头皮回头一看,沙滩的另一边,是月瑶和震动的巨影子的身影。
是巨大影子的催眠波,
好像是想让他睡着,月瑶似乎打算一个人收拾一切。
在朦胧的意识中,她的脸清晰可见。
他的表情非常悲伤。一脸痛苦,握着拳头的那只手在颤抖。
明明都不想做这种事。最不希望这样的结局的,应该不是别人,而是她。
——城雪。我只能这样了——
为什么……在……!为什么……你……!
想要反抗也无济于事。身体已经变得不自由了。
他差点倒在沙滩上。但是,她支撑着他的肩膀。
她的脸就在眼前。
她笑着——哭着。她的脸颊上,流着一滴眼泪。
“…………我……是……”
连话都说不好了。
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明明是最后看到的她的样子。
可是……。
世界将倾。意识渐远。
内心的哭泣的表情。她的笑容。这两件事像走马灯一样交替在脑海中闪回。
不久就会完全与这个世界隔绝。他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
——再见了,顾城雪。无论如何,你——
城雪就在她眼前睡着了。
平时略显成熟、威严的脸,现在变得松弛了。
对男人抱有可爱之类的感想,是不是有点失礼呢?但是,既然这样想,那也没办法。
她扶着他无力的身体,慢慢地坐在沙滩上。然后,把他的头放在膝盖上抚摸。……为了报复昨天你抚摸我。
于是,他舒服地哼了一声。这种反应也很有趣。
“你是个幸运儿!”她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又微微皱起眉头。看到这里,她又笑了。
然后,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最后又摸了摸他的头。
“晚安,顾城雪,祝你做个好梦。”
——这是最后一次。
“……风铃。”
她把手放在他的头上,眺望着大海,月瑶和巨影子站在她身后。
“……请照顾好顾城雪。”
月瑶对她的话点了点头,巨影子动了一下,用双臂把她抬了起来。
他的头离开了她的膝盖。
扛起顾城雪的巨影子,就那样控制在月瑶身后。
她和月瑶望着变轻的膝盖,沉默了好一会儿。
“风铃。”
但不久,月瑶又叫了她的名字。
“我要破坏你。”
“……嗯。”
听到这句话,她缓缓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看月瑶的脸。
看起来很悲伤,很空虚。
从现在开始想要杀她的人的脸上。
“主人。”
“……什么?”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还有——一直以来,谢谢你。”
“……啊!!”
她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动摇。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道歉!?为什么要说谢谢!?明明所有的错都是我!我明明做了理所当然会被你恨的事……啊!!”
第一次看到她的真心。
顾城雪睡着了,只剩下她们两个,她的感情终于像决堤一样涌了出来。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就好了……不希望就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好不容易出生的你没有死就好了!!悲伤之类的,明明可以不用发生……!!”
“主人……”
她的苦恼和纠结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什么都不做,这或许是最合适的答案。
因为那里不会产生结果。既没有高兴的事——也没有悲伤的事。
悲剧这种东西,绝对不会产生。
但是,不行。你不能说那个,不能期望那个。
因为想要前进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但是,现在的主人好像真的很虚弱。
“没有为什么,只是必须要走这样的道路吧……!其实……”
她抱着头。低下了头。
……只有现在,我原谅你吧。月瑶的叹息在忏悔声中摇曳。
但是,现在已经不行了。她必须从现在开始向前看。
为了那两个人。
所以,她摇了摇头。
“……主人,你给了我最重要的东西,这条生命。”
“……啊?”
听到这句话,她愕然地抬起头。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本来就不在这里,我就不能这样和你,和那些人相遇,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心,我也不能高兴,也不能悲伤。”
我现在想。这才是对我来说最悲哀的事。
因为如果没有活到现在,我至今为止看到的事、感受到的事都不会被人知道,所以什么都没有,才是我最讨厌的。
为什么呢,因为只有和这么喜欢的人的回忆,只有在我心中的情感——毫无疑问都是真的。
“那个人告诉我,这样的我,才是真正的存在。我的人生,也才有真正的意义……!!”
“风铃……”
月瑶茫然地看着她,她也直勾勾地盯着她。
正因为如此,她才敢断言。
这个结果,这个结局——绝对不会只以悲伤的结局结束。
“也许你不愿意,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主人。你创造了我,给予了我生命,我现在能看见这世间的一切真的是太好了。”
“……!”
月瑶又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又渐渐的露出悲伤、快要哭出来。
“对不起……风铃……”
右手握着造好的刀。就像把迷惘、苦恼强行压制住一样。
然后把刀尖指向风铃,向她逼近。为了破坏她,为了杀死她,为了结束世界的毁灭。
“……”
啊。到此结束了。
她的人生,终点,就在这里。
那么,在这最后,还是要笑着——
这是生命所知道的最后。
风铃的全部结束。
直到最后,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大家对她的那张温柔的笑脸。
——再见了,顾城雪,花仟竹,月瑶。谢谢你们和我一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