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说到玄纶在二月初二百花寿诞之日忽然想起水月与漪纹,玄纶本是多情之人,因而感时伤物作了篇短文祭奠二位小姐。正是闲处光阴易过,转眼已是清明时节。《历书》中说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正是春和景明的好时候。自古清明时节扫墓上坟已成俗礼,《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此圣人慎终追远之遗训,但为人子者皆莫可忘。诗云:
人世至亲者,何如父母恩。
垂髫承化雨,少壮别荒村。
但虑五湖冷,犹怀一信温。
佳时长倚鼓,意恐子归门。
前话已经说过,庄人本由江南迁居来此,除庄主一族独有新立祠堂之外,当时随同到此的家丁虽然人口不少,然而各姓人口都不多,因此只是各家自扫一片坟地而已。到后来就不再分什么主仆顺序,都是一般乡民看待,各姓往来婚娶不忌。每年清明时节,庄主都要在祠堂中行祭祀大礼,只有本姓族人才可参加。到了这一代子孙单薄,小辈中只有寒筠和文若两个男丁,外加婉如与清扬两个女子。行礼时,庄主宣读祭文罢,然后再按长幼次序依次跪拜。
且说众人行礼罢,庄主上前跪拜道:“先祖有灵,请赐一卦以示祸福。”于是唤人取出八卦,课成上巽下坤,得观卦三爻。庄主捻须道:“上巽下坤乃是大风掠地之象,如今这里风沙一年大似一年,不如及早搬迁得好。”寒筠上前说道:“晚辈冒昧回禀,《象》曰‘观我生,进退未失道也’。只要我辈恪守礼法,顺应天命,上苍未必会降罪施灾于乡里。况且我族居此已历二百载有余,至今未生不测,如今怎可轻言丢弃祖宗基业而去。一离此处,又要四海为家,再去哪里找一个红尘不到的世外桃源。以晚辈愚见,不妨静观其变,事急再做打算。”其余人等也纷纷赞成,庄主只得点头叹道:“既然如此,请各位务必一切小心谨慎,万万不可越礼行事,自增罪孽,以致触怒天威,带祸同乡。”众人唯唯领命,各自散去不题。正是:
万事劝人休瞒昧,举头三尺有神明。
今日散会后,众人多将此事付诸流水,并不挂在心上,唯有庄主一人闷闷不乐,诸君牢记话头,其因由留待后文再表。晚间玄纶无事,便带着潇潇出外闲逛,不过走了几步路就晃到了寒筠家门口。玄纶道:“随我进去坐坐。”二人走到玄纶房里,玄纶正悠着椅子,两脚翘在桌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潇潇刚要说话,玄纶赶忙拉住他,却悄悄走到寒筠身后,两手猛得往寒筠肩膀上一搭,寒筠蓦地一惊,两手乱晃,玄纶在后托住椅子,大笑着慢慢放下来。寒筠从椅子上跳起来,笑道:“我道是哪个,原来是你个机灵鬼。”玄纶把寒筠的书抢过来一看,竟是一本《白蛇全传》,因说道:“你怎么看起这样虚妄的书来?”寒筠笑道:“传说就是传说,偏要说什么虚妄。难不成蓬莱瀛洲才是传说,叶调爪哇都是虚妄?不看不知道,看了还真能琢磨出点儿善善恶恶意思,算起来我都连看了近半个月了。”
玄纶道:“这么一部浅近的书,何消半个月才能读完?”寒筠笑道:“这就是你不懂读小说的奥妙之处了。大凡读一部小说话本,起先入了兴致,都是吞着看,咽着看,恨不得一日之内就把整本书看下去,到了后来剩不下十回的时候,反是抿着看,嚼着看,着实是不忍心一下看得太多,生怕贪图一时爽快看完了,明日又要费心再去寻一本好书。你看我这书,前面一半不过读了三天,后面的竟读了十天还没有读完。”潇潇笑道:“公子可真是个有心人呢。”寒筠笑道:“这读书不仅有先快后慢之理,还有先薄后广之理。”玄纶问道:“这又怎么说呢?”寒筠道:“苏子曰‘好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但凡苏老夫子读书,先读整本书,读过三五遍,只要记得每章的第一篇,就能背出整章文字。再读几遍,只要记住第一篇的第一句,就能记住整个章节。再到后来,只消记得第一篇的第一个字就行了,这可不是越读越薄么?”潇潇道:“那越读越厚是怎么说呢?”寒筠道:“有道是‘神思方运,万涂竞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观之愈多,思之愈深,言有尽而意无尽,岂不是越读越厚了么?”玄纶拱手道:“国士高论,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正是:
好铁要经三回炉,好书要经百回读。
寒筠道:“玄纶谬奖,实不敢当。如今正是清明时节,我们明日约几个人去踏青好不好?”玄纶道:“我来正是此意。”两人正说话间,只听见清扬隔着窗户叫道:“呦呦呦,三个大男人在暗地计较什么国家大事,偏要瞒着我等小女子。”婉如笑道:“古人说‘背地商量无好话,私房计较有奸情’,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事。”这里余音未了,那里诗瑶、殉香已经推门进来了。寒筠连忙让座,玄纶笑道:“你看这两姐妹一唱一和的,哪里还容得别人下嘴。”婉如、清扬进来,说道:“如今清明时节,正是上清水绿之际,镇日呆在房里百无聊赖,不如明日结伴去后山玩耍。”寒筠笑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正准备下帖子请你们呢。没些莺莺燕燕的,还闹什么春啊。”诗瑶道:“又打贫嘴,该罚该罚。”殉香道:“如此正好,我们家里还各自吩咐折些柳枝回来辟邪呢,明日就罚你们俩一人挎一只篮子,折满了才许回来。”潇潇笑道:“这哪里是来找人商量的,分明就是来下懿旨的嘛,我看这几位小姐真比宫里的娘娘还难伺候。”清扬把手肘搭在潇潇肩膀上笑道:“怎么,你伺候过宫里的娘娘么?”潇潇一抖肩膀,红着脸道:“姐姐乱说些什么啊。”殉香道:“就这么说好了,明日早上辰时还在如斯亭会面。”
当夜无话,第二日玄纶起来见潇潇犹自睡得嘴角流涎便不忍心叫他,自提了篮子到亭子里来,早有寒筠先到了。玄纶道:“今日你却来得恁早。”寒筠道:“上一番是你等我,这一番应是我等你,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少时其余人也到了,大家便动身向后山走去。沿着溪水走了有一盏茶的工夫,向上望去花草掩映,岩木盘积,蓊蓊郁郁,煞是好看。再向上看,山顶还有一小楼,玄纶问道:“这是谁家的小楼?”清扬道:“此楼名为燕子楼,是祖辈初来此地时,第一代庄主明远先生兴建的。因年久失修,又在山崖边摇摇欲坠,所以现今已然封存,不许庄人进去了。”玄纶道:“如此说来,你们也从未进去过喽?”寒筠道:“这是当然。”殉香道:“我今个倒是很有兴致登山,我们就从前面的山径上去罢。”寒筠道:“好,难得你也有此雅兴,我陪你上去。”这边婉如、清扬、诗瑶都道累了,情愿沿溪观赏水边景致。玄纶见寒筠如此热心地要陪殉香上去,自己哪能不灵光一点,便也跟着说累了不愿上去。殉香笑道:“空有七尺个头,才走这几步就累了。罢了,你们先在山下歇着,我们过会子就下来。”于是殉香便和寒筠踩着石阶上山去了,玄纶与诗瑶、婉如、清扬四人在垂柳下赏景。
坐下不到一刻种的工夫,忽然天上乌云翻动,从东南角上向庄里席卷过来,所过之处已是一片阴霾。玄纶皱眉道:“看来大雨将至,必须找个地方躲避才好。”四人连忙起身,快步向回跑去。天上乌云遮盖过来,眼见得奔回如斯亭已是不能了,忽然清扬指着一处山壁道:“那儿有个山洞,快进去。”四人连忙跑了进去,洞里虽不十分宽敞,然而容下四人还颇有余地。婉如道:“我们所幸找到躲雨的地方了,不知山上那两位怎么办?”清扬也皱眉道:“我也正在担心。”玄纶安慰道:“我看这山并不甚高,就我们说话的这会儿,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山顶上,此时应该已在燕子楼里避雨了,三位姑娘不必担心。”三人听了点点头。
四人就着躲雨的功夫,乘便闲话一番。清扬问玄纶道:“江南顶好的是什么?”玄纶道:“江南顶好的是风。”清扬问道:“怎么说?”玄纶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江南的风不好么?”清扬赞道:“好!”婉如又问:“江南除了水好,还有什么好?”玄纶道:“江南顶好的不是风,江南顶好的是水。”清扬插话道:“你可真是转话比转脸还快,刚才还说是‘风’,怎么转眼又说是‘水’了?”玄纶道:“孟懿子问孝,夫子说‘无违’,子夏问孝,夫子说‘色难’,这才是夫子因材施教的精妙之处。”婉如道:“我和妹妹有什么不同之处么?”玄纶道:“婉如温润如水,清扬俊逸如风。”婉如道:“水又怎么说?”玄纶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南的水不好么?”婉如赞道:“好!”诗瑶也问道:“我也来问问江南顶好的是什么,不过你可不要用什么‘风’‘水’来敷衍我,本姑娘可不信阴阳五行那一套,我要你说个能实实在在买来送我的好东西。”玄纶皱眉道:“好是好,只是恐怕不能买来送你,只能抢来送你了。”诗瑶笑道:“是什么宝贝,买也买不到,只能抢来送我?”玄纶笑道:“姐姐不知江南尽出风流俊俏的后生么?”清扬大笑道:“这可不是只能抢了来么!”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外面的雨渐渐小了,玄纶先出来探视,只有濛濛的雾气而已。玄纶见雨住了,便招呼婉如、清扬和诗瑶出来。大雨过后,草木更显葱翠,大有凝芳欲落之态。玄纶走到溪边,见有被风吹断的柳枝横在地下,心内感慨生情,乃计步吟诗一首。诗云:
柳絮随风飞满天,山溪无处不青烟。
春归叶落忍经意,人去楼空徒惘然。
枯树飘摇长可叹,采薇作止更堪怜。
凭君莫话故园事,不敢还乡未老年。
诗瑶道:“作诗怎能少得了我,小女子也来奉和一首,以助雅兴。”诗云:
奈何小雨奈何天,岁岁清明祭纸烟。
流水落花春去也,人非物是我犹然。
红尘合老应难老,白发堪怜岂易怜。
惆怅多情倚旧树,吹箫折柳问流年。
清扬道:“柳条虽断,入土即可再活,明年依旧可以葱郁成荫,诗瑶何必如此伤感。男子汉大丈夫,惺惺学作女儿态,岂不害羞。我也来和诗一首,教你汗颜。”诗云:
山溪雨过碧云天,折柳枝条枕湖烟。
心若有情能不死,昙花一现亦欣然。
宁随流水变萧瑟,不矫落红妆可怜。
奋起残躬成玉树,儿郎指点到明年。
婉如道:“诗瑶文采稍胜,小妹立意更佳,我也不揣冒昧和诗一首,与三位解纷。”诗云:
落雁黄花疾雨天,平川大漠起尘烟。
刘郎再至须瞑色,李鬼登高亦愕然。
历尽沧桑才了意,毋将生死叹相怜。
春江一曲千枝绿,任是同年与旧年。
玄纶道:“此诗承转有力,命理玄然,在下自愧不如。”诗瑶笑道:“好话都让他夸尽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甘拜下风便了。”婉如道:“不敢不敢。”清扬笑道:“这小蹄子,得了便宜卖乖,此时心里不定有多受用哩。”玄纶笑道:“想令姐必不至如此。”清扬拉着玄纶道:“你看她嘴上不笑,其实眼睛里都在笑哩。”玄纶细看婉如双眸,纯洁明净,转盼流波,便笑着说了一句:“令姐风采,尽在阿堵中。”婉如见玄纶目不转睛地看过来,直直地盯在自己脸上,早是飞红了脸,“噗嗤”一声笑道:“你也值得如此假充文士,还套着古话来夸人家。羞人答答的,叫人家怎么好意思。”说着撇过头去,用袖子遮了脸,清扬转到另一边,把婉如的头捧起来,用食指在婉如的腮上慢慢地来回耙了耙,笑道:“人家偏是要这么夸你呢。”
正是一支笔难说两家话,且不说这边四人和诗调笑。那边寒筠与殉香将将快到山顶之时,大雨已经瓢泼似的洒下来,寒筠脱下外衣,两人并在一起遮着,快步往山上跑去。山顶是一片平地,除了燕子楼,哪里还有避雨的地方?寒筠道:“事急从权,如今只有到燕子楼中去暂且躲避了。”殉香道:“也只有如此了。”于是二人便奔入楼中。燕子楼因封存已久,故而蛛网四处联结,老鼠悉悉索索地窜来窜去。殉香心里害怕,两手不知不觉紧紧挽住寒筠的手臂。平日殉香一向不容亲近,此时寒筠如拥香玉在怀,顿时觉得胸中小鹿乱撞,遍体生津。
小楼中昏黑一片,寒筠自忖道:此时我必要拿出一点勇气,才不在殉香面前失了男子气概,也好让她日后对我另眼相看。寒筠道:“语云‘既来之,则安之’,底层潮气太重,我们去楼上看看。”殉香听说,只是点点头。寒筠取出随身的火折子,打着了火,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拉着殉香,一步步踮上楼来。楼板吱吱呀呀响个不停,腾起的灰尘直扑到脸上,二人把脚踏上去都好似如履薄冰,生怕把木板踩塌了摔下去,寒筠手心里早已攥出了一把汗。
少时二人安安稳稳上到三楼,寒筠这才松了口气。寒筠用火光照过去看,堂上有些桌椅,不过早已残破不堪。寒筠道:“此时也管不得那许多,只能暂且委屈你了。”于是掇过一张椅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积尘,就请殉香在椅子上坐下。殉香谢过,坐下说道:“你也找张椅子坐吧。”寒筠就又拿过一张椅子挨着殉香坐下,两人在黑暗中说话。寒筠道:“姐姐可知此楼来历?燕子楼本是唐代张谙为爱妾关盼盼所造,因形如飞燕而得名,此楼便是仿原楼而建。”殉香道:“关盼盼虽堕落风尘,然脱籍之后事夫坚贞,夫死后矢志不渝,殊可赞叹。兼之诗画皆精,琴舞双绝,真可谓世之奇女子也。”殉香念此有感,遂赋诗一首以怀之。诗云:
燕语啁啾我画眉,青纱灯上以为期。
十年旧友心微照,一曲新歌月满帷。
倦倚芭蕉幽落雨,孀居晚镜懒吟诗。
任君飞去又飞至,半是聪明半是痴。
寒筠叹道:“古来女子,但不知有几个盼盼可以殉尚书?”殉香道:“你这话可说差了,古来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为何单单女子便要从一而终?男子可以逢场作戏,到处留情,有了新的,便弃了旧的,怎么也从未想过‘从一而终’这四个字?所谓三从四德,都是男子给女子定的枷锁,怎么从没有听说男子给自己定什么约束,倒反把三妻四妾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实在是大大的不公。娶亲之前要验身,身死之后要殉情,可见你们男子大都是负心薄幸的居多,心里只是想把女子当成一件玩物据为己有,纵使玩得厌了,也舍不得它落入别人手中,所以说这便是我们女子大大的不幸了。”寒筠见殉香说出这么一篇大道理来,无缘无故把自己抢白了一通,着实吃了一惊。想不到殉香平日里不温不火,现在倒在嫁娶一事上大发议论,可见她并不是个甘于平凡的女子,竟十二分尊重起来。
寒筠坐着没意思,便起身用火折子向楼顶照了照,忽见上面悬着一块匾额,仿佛有字刻在上面。寒筠连忙叫殉香过来,二人仔细看时,乃是《燕子楼赋》一篇,其文曰:
登斯楼以四望兮,极游目以骋怀。通大漠之秦岭兮,风萧瑟而阴霾。时序秋而叶陨兮,鸟举翼以鸣哀。天地远而无缘兮,忆眷眷于朋侪。惟寸心之相存兮,岁偃蹇而逾迈。追往日之游乐兮,幽堕泪而徘徊。究魏晋之清谈兮,探博物于北海。听齐鲁之管弦兮,求美人于陈蔡。觊永乐之未央兮,盛年去而不来。
罹纷乱而悲惋兮,举西徙之渊崇。秉孤标而曲折兮,投枯笔以效戎。祭长剑以平虏兮,贯白虹以强锋。驾轩车之古道兮,歌卷耳以解忡。故国逝而乡远兮,昆仲送而未从。越阡陌以兴驾兮,顾漫路于云中。叹四牡之困顿兮,行恻隐而动容。窥草木而日薄兮,抵斯处以安躬。乐劬劳于壅蔽兮,奚念念而还东?
弃故乡以求索兮,悬衣冠而遁亡。揽林莽于沃曲兮,纳兰芷而循江。关雎集而于飞兮,香草落而芬芳。褰霓裳以涉涧兮,岩峻秀而青苍。神明感而有灵兮,独庇美之久长。越兹流以适远兮,家渺渺而何方?冀王道而弗见兮,徐降阶而彷徨。万物解而为尘兮,天道止而滥觞。愤胸臆之难平兮,作斯赋以宣扬。
落款注明是明远先生所作。寒筠叹道:“此一篇备述先生来此缘由,想不到避世之途,也有诸多坎坷。”殉香也叹道:“先祖立业不易,取志宏远,确非我辈所及也。”寒筠道:“此文我必常存胸中,以不忘祖训。”殉香道:“日后我要常来打扫,荒废了此楼,真是罪过罪过。”寒筠道:“此楼破败,不久可能就要倒了,不如重修得好。”殉香道:“推倒重修,便是毁了先人遗物,不可不可。”寒筠笑道:“如此说来,便劳烦你了。”殉香道:“这又值得什么。”
寒筠道:“这楼共有五层,我们再上去看看。”殉香道:“我才不要,怪吓人的,你自己去罢。”寒筠自己心里也怕,然而话已出口不好收回,此时只好硬充好汉道:“火折子给你,我自己上去。”便把火折子递给殉香,却还不走,等着殉香来劝自己留下来陪他。殉香却迟迟一语不发,寒筠也不好出尔反尔自己说要留下来,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摸上去。寒筠爬到顶楼,忽然一个霹雳把楼顶霹了一个窟窿,顷刻间大雨便似断线珍珠洒了进来。寒筠躲在残檐下,忽然楼顶坠下一块木板来,上面隐约有字。寒筠以为神明显灵,吓得魂飞魄散。正是: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今日夕阳已斜,话说至此散场。欲知寒筠所见何字,且听小子明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