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重构法则
在一片迷雾的大地上,有一片迷雾中的大森林。
阴暗的大森林深处,有一个阴冷潮湿的小木屋。
破败、漆黑的小木屋,冰冷的水滴悄悄地落下,这就是魔女自记事起,待过漫长岁月的地方。
她在那里研究着送来的各种魔法书籍。
她必须一天到晚不停歇的研究它们。
因为这是“主人”的要求,只要没有达到完成的标准,就会受到可怕的惩罚。
主人强加给她的束缚,就是她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为了适应它,魔女必须时刻忍受灵魂被侵蚀的痛苦。
而一旦有使她主人不愉快的点,这个痛苦就会变本加厉。
她从未见过主人一面,也没有任何机会接触诅咒。
所以,她之后就从来没有反抗主人过,因为已经根本就没有那个念头了。
漫长、漫长的时间过去了……究竟过去了多久了呢?
以至于魔女忘记了以前的生活,忘记了曾经经受的背叛之痛,忘却了自己生存的目标。
由于是魔女的她,几乎没有任何身体的成长,在这时光流逝的岁月中一直是这幅身体。
一直从早到晚的研究着主人的魔法任务,令她从最初的好奇——到狂热——再到厌倦。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研究了,魔女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现在魔法技术。
所以,魔女发狂了,日复一日重复的工作,无尽的阴暗小屋,枯燥无趣的囚禁生活,缺少了探索热情的她,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但是,她无法解开主人的束缚,那个戒指操控者她的生命,无论她怎么学习魔法,就是没有可以解开束缚的方法。
她无数次想过反抗,但是她都放弃了!
因为她没有反抗的方法和武器!
通过漫长的学习,魔女也知道了主人的身份——自然之敌组织的大魔法师,专门为组织研究禁术的魔道之徒。
而魔女专精法术和魔术,主人就运用她来钻研法术和魔术的基本理论,所以她即使再这方面已经登峰造极,但缺乏前人关键性知识的她,无法研究出来攻击性质的危险术法。
终于在一次偶然中,主人暴露了敌人来犯的信息,魔女欣喜若狂,她意识到宝贵的时机已经来临,于是日思夜想,准备好了一切可以逃离地狱的方法。
那关键性的一天到来了,愤怒的人类找到了主人的藏身之所,把那个囚笼小屋破坏得一干二净。
但其实主人也早做好了准备,自然之敌的成员也布置好了应对措施,在这个阴暗的大森林内,第一次燃烧起了战火。
而魔女毫不意外地,在没有任何作用后,被当做迎击对手的炮灰。
于是她成功在战乱中逃走了。
身形瘦弱但不死的她,为了存活在这片大森林里费尽心思。
尝试了从未尝试过的各式食物,肚子空空地在森林里寻找出路,为了不被人类发现活捉:毁容、偷袭、隐藏……
然而这片大森林似乎拥有魔力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正确的方向。
进攻的人类迷路了,在没有食物后绝望地死去,而魔女的主人却没有死去,因为那个戒指的诅咒还存在着——主人打算毁尸灭迹。
“可恶!!为什么……”
为什么我拼尽一切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就是不能如愿以偿?我至今所做的一切努力,为什么都要白费!
绝望的魔女拖着诅咒之身,艰难但持续地爬行着。
她的身体遭到了侵蚀般的腐败,戒指所蕴含的邪恶力量要把她的灵魂悉数吞噬!
痛苦,永无止境的痛苦折磨着她,最终——魔女选择了自尽。
可怜的魔女,只能通过死亡才能解脱。
她悲伤地爬到了森林中奇异的湖泊,最后的最后恶毒地诅咒这个世界后,掉了进去……
而这一睡,不知过了多久……
有一天,魔女微弱地感觉到自己处在一片厚土之中,她能感觉到澄净的天空,感觉到鸟语花香。
这奇妙的“假死”体验,不禁让她怀疑自己是否还在那片曾经的阴暗大森林里?
接着时光流逝,那个男人来了——
他穿着灰黑色大衣,手持暗红色的法杖,在施展奇异的魔法后,复活了魔女。
他微笑地向一脸不可思议的魔女伸出了手,懵懵懂懂的她不加思索地回握了——魔女不知道的是,接下来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是她从不曾想象过的,如同虚幻般的幸福……
……
…………
这是魔女经常出现的梦境,美好,充满希望的梦。
但现在,莉泽萝特不会再做这个梦了。
她处在那个湖泊中心的岛地中深深掩埋,她感觉到,这是属于她的灵魂世界,而且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湖泊干涸,泥泞浑浊的污水流荡其中。
草木枯萎,岛地上的大树化身妖魔。
天空乌云蔽日,血红色的日月隐蔽期间。
一切都在崩坏,她真正的末日已经到来。
但是她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了任何留恋,因为她爱人的灵魂也消失了。
她想起了威拉德的转世程野,他应该也已经死了,她深深地责备自己的无能。
但是,他终于主动拯救了自己一次,令莉泽萝特十分感动,以往的他,总是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她,然后在完成后在家里微笑地等着她。
如果这就是最后的终局,那么一起殉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想着,莉泽萝特关闭了感觉,静待灵魂世界的破碎。
然而,空间破碎,一股庞大的灵力冲了进来,莉泽萝特也不可避免地感觉到那个异物。
是谁?竟然可以进入我的灵魂世界!?
震惊中的莉泽萝特,竭尽全力寻找着那股灵魂力量,她多么希望,那是——
“看来,是在这下面。”
然而,当感觉到那股人类灵魂的气息时,她满是不可思议和震惊,以及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是那个人类?威拉德呢?威拉德的灵魂气息呢!
察觉到异样的莉泽萝特,连同灵魂世界一起激烈震荡起来,湖泊污水沸腾,大地震荡裂痕,剧烈的变故令上方的程野很是难堪。
“我靠!下面的莉泽萝特,是我啊!我TM是来叫醒你的!”
然而,知道了威拉德灵魂已死的真相的她,将全部的怒火撒在了程野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我的威拉德呢!”
破败的灵魂世界,连同莉泽萝特的憎恨一齐朝向了程野的灵魂体,它们使出浑身解数全力进攻程野,有着同归于尽的打算。
“我没死,那个老东西已经归西了!啊他用灵魂救了我,我现在来救你!”
“你你你可恶啊!!”
听到此话的莉泽萝特更加难掩愤怒,几乎是拼尽全力开始了自杀式的攻击。
“喂喂,你别这么激动!你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吗?”
然而莉泽萝特完全不停程野的解释,充满悲愤的灵魂世界,把魔女内心潜藏的所有恶意加在了他的头上。
“呜!”
程野的灵魂与莉泽萝特灵魂开始碰撞缠绕,魔女生前许多负面的情绪与经历在程野心中重现,从来不曾体会过痛苦经历几乎在一瞬间就压垮了他。
毕竟他先前只是个现代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异世人生死离别般的痛苦?
然而,程野并非是一个无情和软弱的人,他在全然承受了莉泽萝特的恶意后没有被打垮,反倒清醒过来劝说她。
“可恶!什么比惨大会,啊是我没有你那么惨!甚至很同情你,所以跟我一起走出去吧!”
程野爆发灵魂深处的怒吼,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和记忆反向输出进莉泽萝特的灵魂世界:
他的不屈、他的思考、他的梦想,自那个世界里的全部愿景和所做的努力,连同在这个世界里获得新力量的憧憬,以及对自己未来的展望!一览无遗,悉数灌输!
这是……什么?
同样第一次接触到程野世界的莉泽萝特短暂地减少了恶意,她感受到了程野内心中强大的力量,这种不屈于现状,渴望改变的力量……
就是现在!
程野抓住时机,从魔女梦魇的囚笼中挣脱,来到了魔女所在灵魂世界地底的上方,用双手想下拼命挖掘!
每一次挖掘,仿佛都在挖去莉泽萝特心中的污泥,进一步接近她真实的内心。
我该相信他吗……不,不要!他是人类,是丑陋卑鄙的人类。
然而莉泽萝特似乎拒绝了程野的请求,又开始拒绝程野灌输的理念。
“相信我,试着相信我!这跟我是不是人类都无关!”
程野不顾灵魂侵蚀的危险,毅然决然地继续挖掘。
你所期待的未来真的存在吗……不,这不可能实现的,你绝对在欺骗我!
出生至今,父亲欺骗了她,自然之敌利用了她……她一直生活在怀疑的深渊,以至于不愿相信任何人。
莉泽萝特的反抗更加激烈,从灵魂大地钻出的无数触手缠绕住了程野,岛地的巨大树妖摇摇晃晃地站起,邪笑朝着程野走来。
“不,这是有可能的!只要愿意相信我,我就去实现给你看!”
然而程野的灵魂更加强大,他挣脱了莉泽萝特的束缚,竭尽全力继续向着所在地挖掘。
而就在愈发接近莉泽萝特灵魂深处的途中,程野也愈发知道她的本心,她那隐藏着的美好记忆——与母亲在一起的午后、在探索法术真理的途中、与爱人相处的时光。
不要,不要看啊!
莉泽萝特现实出抗拒,但相比之前的猛烈,如今更接近羞愧和恼怒——一个人类的外人看到了她的真相。
“……啧!你还敢说你不想要幸福,不然为什么这些在你灵魂最深处?”
给我出去,给我从我的世界中出去啊!
“不要,都最后一步了……你会不会看情况啊?”
终于,程野挖开了最后一层泥土,而在那地底躺着的莉泽萝特,全身被黑暗的魔力所笼罩,心脏处血红色的心法石外露着。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还能笑着的程野,停下了所有的行动,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程野向她伸出了手,那真诚而炙热的灵魂烈焰将莉泽萝特的真心包围,她黑暗而冰封的内心似乎正在融化,久违的温暖动摇了抗拒的魔女。
啊,这一定,是奇迹吧……
莉泽萝特向着希望缓缓伸出了双手,因为她也曾无数次梦见这个场景,梦见到那个充满阳光的日子,那个男人向她伸出了充满希望的手。
但是,程野不是威拉德,而她曾发誓过——
“cara mia,我永远爱你……”
一瞬间,莉泽萝特心脏中的血红心法石发出邪异的光,在干涉着动摇不定的她,混乱随后而至,可怖的巨大树妖扯住了程野的灵魂体,时空剧烈震荡,就在二人之间出现了虚空裂痕!
“抓住我!!”
就在这危急时刻,程野大声疾呼,莉泽萝特也惊醒过来,几乎是反射性地抓住了程野的手。
莉泽萝特的灵魂世界终于支撑不住,时空扭曲破碎,混沌黑暗充斥其间,而巨大的撕裂带来的虚空无情吞噬着二人的灵魂。
“放开我吧,你不值得为我而死!我…我很感谢你能为我做到这一步!”
似乎是积蓄已久的情绪和压力全部爆发,莉泽萝特第一次在程野面前表现出了真情。
“……我都做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放弃!”
程野奋力回握莉泽萝特的双手,温暖的气息传入了她的灵魂体,这是程野独特的灵力。
“我,我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复生后脑子里全是威拉德的事情。他死后,我是何其痛苦。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女人,我根本不值得拥有幸福!”
破碎飘摇的灵魂世界,两个互相牵手,又互相排斥的极端苦苦支撑着各自的联系。
时空裂缝中暴露的虚空毫不留情地消灭二人的灵魂,崩坏世界的死亡已进入最后的倒计时。
“…得知了你部分过往的事情后,我似乎知道你痛苦的源头在哪里了。所以说错的不是你!而是强行施加给你诅咒的哪些人!”
程野理性驳斥了莉泽萝特错误的想法,面对这种关键时刻,他不能仅凭蛮劲使然。
“即使这样,你还不是伸手了吗?就证明你还没被它们所击败,想起你曾经反抗命运的时刻吧!”
“!”
是的,通过程野的提示和他灵力传输过来的记忆潮汐。莉泽萝特想起了——
她为了家庭的幸福而做的那些尝试。
她为了得到力量而误入歧途的日子里,漫长深刻的探求之路,知识所带给她的幸福。
她为了“爱人”同时也为了自己的幸福,不断完成任务,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终于一览大千世界的愿望完成的努力……
她一直在为得到幸福而不懈努力,尽管通往它的道路遍布荆棘,但真正得到它的短暂日子里是那么的美丽而温馨……
“你所付出的努力和你得到的幸福根本不匹配!所以,你本不该止步于此!”
程野有力地回握了莉泽萝特,魔女也在这一刻明白了他真正的含义。
泪流满面,心如刀绞,竟然在最后才明白幸福的真谛,悲伤和无助充斥心间。因为:
“可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绝不会的!相信我!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虚空的缝隙越来越大,原本早已破碎的灵魂世界,此刻竟然被程野的灵力不断填补。就如同藕断丝连一般,二人的手依旧一直紧握。
这不可思议的奇迹,让莉泽萝特发现了希望的光芒,她最终选择相信这个男人,双手沿着程野的方向拼命攀爬。
程野欣喜若狂,便放大了灵力逃逸的速度,在这虚空裂隙出现后,一直是程野在用自己的灵力加上强大能力填补架构莉泽萝特的灵魂世界,不然也不可能支撑得这么久。
而先前面对魔女拒绝的烦恼,在得到她的接受后全都烟消云散,得知了真相的他对莉泽萝特更多了一份希望——她一定要活下去,她本应该得到幸福!
在被虚空切断的两个世界,两颗心向希望的灵魂逐渐紧密相连。
两个在孤独大地上游荡的魂灵,最终在这个奇异的时空相遇,连结。
如同心灵渴望的奇迹双双重合,程野与莉泽萝特超脱了时空的限制,于深邃旷缈的灵魂虚空双手重合。
魔女破碎的灵魂空间崩溃倒塌,再到完全消失,而渺小的二人漂浮在神秘的虚空中,等待他们的只有寂灭。
然而,与忧心忡忡的莉泽萝特形成对比的是心情愉悦的程野。
他将手放在了莉泽萝特胸前的血红心法石处,充满信心地将话语传了过来:
“相信我!毫无保留!”
对此,莉泽萝特也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感受到她热忱的真心,程野施展了他真正的能力——
重构法则(Reconstruction of the Rule)!
象征诅咒的心法石破碎,白色的极光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