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儿一个人坐在江畔,她浑身都湿透了,微凉的风透进了骨子里,胡医生见状忙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他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湿成这样?”
小船儿哽咽着说:“想起了好多事情,好像昨天才刚刚发生,但实际上已经离得很远了!”
“人的情绪总是被记忆左右,过去无法改变,记忆却能篡改,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吧!”
儒雅的胡医生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给了啜泣的小船儿,他的手白得跟葱段似的,可不像小船儿看着就像切葱段的手,看着这样的手拿着一叠细腻的绢布,小船儿迟迟不敢接过。
于是,胡医生直接拉过小船儿的手,把手绢放在她的掌心,就那一刻小船儿心跳得飞快,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厚实的手掌,她还从未摸过别的男人的手,更未有过品质这样好的手绢。
“怎么不用呢?”
“它……太好了!”小船儿忽然不知道该说啥,胡医生微微一笑,他说:“那就送给你了!”
“可是这料子看着就……很贵。”
“我那儿还有些这样的布,你不嫌弃就留着用吧!”胡医生打开怀表,随后跟小船儿说道,“我今天得去镇上接人,先走了!”
“嗯!”小船儿忙把衣服摘下,但胡医生耐心的说:“不用急着给我,你先穿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乍暖还寒时最感染风寒了!”
胡医生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小船儿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人,他来了,整个世界就都是彩色的,只需看他一眼,就好像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的心在悸动,面色潮红,却不敢流露出过多的喜悦。
小船儿欢喜的回到家,换了身衣裳,又小心翼翼浆洗了胡医生的外套,在院子里忙忙碌碌,父亲回来一看她洗的是男人的衣服,忙问这是哪儿来的?
“我刚刚掉水里,胡医生就把他外套给我了!”
父亲追问道:“你怎么掉水里的?”
“我追着莲儿,她掉下去了,我也掉下去了……”
“那莲儿呢?”
“不是回家了吗?”
“她没有回去,我刚刚从她家过来的。”
听父亲说莲儿没有回家,小船儿愣住了,她不是怕父亲不相信她,只是不知莲儿去了哪里?
“阿爸,莲儿会不会就不回来了?”
“唉,不知道,这丫头也是可怜……”父亲少见的感慨,他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跟小船儿说道:“饭煮了没……”
“还没呢?”小船儿一听完忙去淘米,今儿可真把做饭的事情给忘了!
“也不知道胡医生会吃什么?”小船儿喃喃自语道。
吃晚饭时,阿母突然说起了镇上的月老庙,“听说那庙是新盖的,灵的很……”
父亲质疑说:“新盖的庙能有多灵?”
“我想带小船儿去求签,这孩子快十九了,再不嫁人可就成老姑娘了!”
“我女儿是没人要吗?”父亲丢下了饭碗,赌气的说。
“那怎么办?种田的张家你嫌弃人家没出息,卖菜的李家你说人家会算计,咱女儿十八了,现在媒人都不爱上咱们家的门了!”阿母也急了,每次听他们说起自己的婚事,小船儿就有种飘零感,莫不是女儿大了都要被赶出去玩,换到另一个陌生的家里,伺候公婆与丈夫,再生个孩子,就这么结束这一生。
但是这一次她倒是真的很想去月老庙瞧瞧,于是她主动说道:“阿母,我想去月老庙看看,正巧去镇上玩玩。”
“你就想着玩!”阿母指着小船儿的鼻子说,听小船儿这么一说,父亲也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小船儿与阿母起了个大早,带着装着香烛与贡品的篮子,往镇上走去。
路上,小船儿还打着哈欠,“要是家里有驴车就好了!”
“算了吧!就你阿爸那点工钱,你还想有驴车……”说这话时,阿母可是满脸的嫌弃。
“阿母,你是怎么嫁给阿爸的?”
“媒人介绍的,听说你阿爸当年还不愿意娶我,是舍不得给煤人的三百个铜子,才娶我的,结婚后躲被子里闷了三天,既然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就别舍不得那三百,害我苦了半辈子。”
听阿母这么一讲,小船儿心凉了大半,不知道他未来的丈夫是不是真心想娶她的,“那阿母怎么还舍得我嫁出去?”
“女孩总得嫁人的,都说女孩子菜籽命,阿母就盼你能寻个知冷知热的人家!”说着阿母把篮子跨到了另一边,小船儿贴心的接过篮子,如今阿母常手疼腿疼腰疼,真不如从前能干了!
“现在我和你阿爸还能护着你,可等我们老了,你就无依无靠的,咱不求人家大富大贵的,不贪那些彩礼,就求他对你好。”
“阿母,我还能再留几年呢?”小船儿紧紧靠着阿母,母女俩不再说话,往镇上走去。
这座月老庙真的是又新又亮,引得附近的善男信女都来了,阿母排了好长的队,才有机会求签,她拉着小船儿一同跪下,熟练的拿起了神桌上的筊杯,似乎不管到哪座庙,阿母都一样的熟练,她嘴里念了几句,开始掷杯,“怎么是笑杯啊!”
无奈只能继续求,次次都是笑杯,小船儿看身后的人不耐烦了,就跟阿母说:“不如我试一下!”
“那你试试看?”
“我要说什么?”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小船儿接过筊杯,闭上眼睛祈求,“月老爷爷,我也不知道求什么,现在我的心也很乱,我想找个如意郎君,像胡医生,或许……如果是胡医生就好了,可我不知道成不成,如果是张家李家那样的,我也不想要,他们不过是想找个女人生孩子,月老爷爷,我的缘分到底在哪儿呢?”
“问好了吗?”阿母看小船儿求了半天了,也不掷杯。
听到阿母催促,小船儿掷了杯,这一下就是圣杯,阿母惊喜的拿过签筒,“就说着月老灵,你看还得当事人求才有用。”
听阿母这么一说,后面的人啧啧称奇,小船儿握着签筒,仿佛把着一辈子都赌在这儿似的,慎之又慎的摇晃着,良久才求出一只签。
母女俩便拿着这只写着五十九的签去问算命先生,对方不紧不慢的往架子里一找,找到了第五十九的签文,随后又把签文念给小船儿与阿母听:“大颠世界变河沙,祸若来临作福家,灾害日消安泰后,春风习习长萌芽。”
“这是不是有祸啊?”阿母不明白这是啥意思,就是一听祸字就不安,“是有祸,不过破而后立,否极泰来。”
“那怎么破啊?”
“这个嘛!”看算命先生的架势,阿母忙掏出一些铜子,对方这才说道:“得先遇贵人,你女儿命格原本是极好的,就是带些煞,挡了好姻缘,我这儿有符纸,你压在你女儿枕头下,就会克制住煞气,帮你女儿早些遇到贵人,那福气自然来了!”
“哎呦!那谢谢了!那她到底多久能嫁出去?”
“你女儿几岁了?”
“十八了!”
“明年开春就能定下,但现在就有些预兆,你看春风习习长萌芽,一切都发生在春季。”
“哎呦,感谢天公赐福,这样我心里石头也落地了!”阿母知道女儿婚事有了着落,忙感谢上天。
“阿母,咱们是在月老庙求的签。”小船儿打趣着阿母,她听了签文的解释后也是高兴的,一副少女怀春的娇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