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枇杷树开了满树的花,但这并不是什么让人期待的事情,早些年枇杷树结的果子又大又甜,但这几年因为土里没养分,结的果子又小又酸。可这也不能怪主人不用心,这枇杷树是自己长在围墙的一角,边上一块长条的大石头压着,想施肥也没法子,只能找个时候砍了这颗树。
没了这棵树,院子里好像少了什么,被长条石头隔出的缝隙,正好可以种花,树下面种着含羞草和芦荟,几颗仙人球长在破碗烂盆上,威武得像个大将军,小小的茉莉散发着清香,再往前还有块方形状的沙土地,那是当年盖房子时没盖上的,如今种满了菊花,等到秋冬时节,紫色、黄色的花朵交相呼应,十分赏心悦目。
当然,这儿最娇艳的还是那棵月季树,开的花儿又大又红,堪比牡丹。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能搜集到这么些花草的,但隐隐约约记得儿时,有棵粉色的月季好不容易栽得发了芽,却因为阿母的一位朋友想要月季苗,不懂花儿的老母亲以为那棵小就把它拔了送人,让我好一阵哭,后来她又把花儿拿了回来,但怎么也救不活了!
如今想着还真是小事,不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阿母,还是阿母对不起我。
门前的河窄了许多,大家靠着填土才有了那么大的一片地,但不填又没有房子住,所以有时候看着河流会有负疚感,真怕哪天就瞧不见它了!
这条河流承载了许多人的回忆,连同祖奶奶的回忆,也汇聚在这里。
我听说祖奶奶去世那年,她收到了一封信。听到信的那一刻,原本一直眯着眼的祖奶奶突然睁开了眼睛,颤抖着撕开了信,但最后就呢喃道:“不是他,不是他们的信……”
这封信是从很远的地方寄过来的,信到内容平平无奇,只有“谢谢您曾经的恩惠”这八个不起眼的字,里面啥也没有,倒是那张漂亮的邮票被父亲收藏了很久,可后来丢了。我想如果这东西留到了现在,说不定是很值钱的东西。
等等!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总觉得当年我在翻一堆旧书的时候,见过这封信,因为纸太旧,还被我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突然心血来潮,翻箱倒柜的想找出这份有“文物”价值的信,但很遗憾它就是这么消失不见了。
人生真不可思议!
她对祖奶奶的记忆,源自父亲的讲述,但她却常常在睡梦中梦到祖奶奶,甚至有时能透过村子里的花草树木,看见祖奶奶的身影。
她年轻时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自己老了以后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隧道里传来了疾驰的呼啸声,震得我耳仁疼,但隐隐绰绰间我似乎看见了许多东西,这些原本是只在村子里才能看见的幻影,在出发前往大学的动车上,竟然也看到了。不过,这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可能这幻象就是跟着我的。
“我大概是活不成了!”
“别胡说。”
“那……只是把这就军装拿给她看……”
“她又不傻……”
“骗骗她又何妨呢!只是让她觉得我有活着的希望。”
“行了,你快别说话了……”
“过分了,连话也不让我说……我还有许多话……可惜没发对她说了……”
“所以……所以……你……”
走出隧道,九月的晴空格外的蓝,对这些幻像习以为常的我,已经知道怎么克制自己的情绪,而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怪。
如果这是疯子的疾病,那我一定是超有克制力的疯子。
但是嘛!迎面走来的男孩却让我忍不住的喊了一声:“阿黎……”
真的是马有失蹄,看到他吃惊的样子,我真是羞愧不能自已,好想找个地缝钻。
“你怎么知道我叫阿黎的……”
我心中暗喜,这难道是祖奶奶牵的线。
“我猜的……”
“你也是刚来上大学的吗?”
“是啊!”第一次和陌生异性搭话,心里怦怦跳。
“哦!我是来找女朋友的。”对方显得很轻松。
“哦~”祖奶奶毕竟是和土地公做朋友,而不是和月老做朋友,我脸上的表情有些遗憾。
“快到站了!走吧!”
“哦!好!”我听广播的声音确实是到站了,本以为是很远的地方,结果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感觉屁股都没坐热。显然,我抬头看了一眼小帅哥,也是要和他说再见了!
“走吧!我们应该是一个学校的。”他突然提起了我那略显老土的行李箱,走出了车厢。
仿佛是相识许久的两个人,心里藏着许多话,隔着许久的岁月,终于相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