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的目光投向远处，仿佛穿过时光，望见了多年前的那一幕。她轻声说道：“这里……是我和祁轩确定关系的地方。那天，他既忐忑又激动地跪在我面前，向我告白。有鲜花，有烛光，浪漫得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她的眼里闪烁着微光，仿佛旧日时光从未褪色。

　　于景嘉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安，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陆晚回握住他，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投来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没关系，我已经放下了。”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或许，我和他就是没有缘分吧。医生说，我要学会多珍惜眼前人。景嘉，你也要好好生活，一定要开心。”

　　这番话听在于景嘉耳中，竟像是诀别前的嘱咐。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也要好好的，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爱你的人。”

　　陆晚望向他，眼眶微微湿润。

　　当晚，两人共进了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席间陆晚谈笑风生，仿佛真的已经走出了阴霾。晚餐后，他们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于景嘉住在隔壁房间，一夜辗转难眠，心中既甜蜜又忐忑。昨日不仅牵了手，还共进了烛光晚餐，这是否意味着她终于愿意向前看，接纳他的心意？

　　第二天早上八点，他准时起床，怀着期待轻轻敲响了陆晚的房门。

　　无人应答。

　　他加重了力道，敲门声在宁静的早晨显得格外突兀。然而门内依然寂静无声。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不得不叫来管家开门。

　　房门开启的瞬间，清晨的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满室鲜花。纯白色的装修简约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清香，一切都如昨日般美好——除了那张雪白大床上安静躺着的人。

　　在层层床幔的掩映下，陆晚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裙，脸上甚至带着精致的妆容。只是那双往日含笑的眼眸紧闭着，再也不会睁开。

　　于景嘉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缓缓探向她的鼻息——一片死寂。

　　当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滞，鼻腔酸涩得发痛。

　　她走了。

　　因为怕疼，她选择了大量的安眠药。在清晨六点，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她安静地离开，避开了可能被人发现时已经不再美丽的时刻。

　　枕头下压着一张一个月前的癌症诊断书。

　　她死在了人生即将迎来春暖花开的前夕。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特殊的日期——十年前的某一天，顾祁轩最爱她的那一天。

　　于景嘉的泪水无声滑落，滴在手背上，滚烫得灼人。他不断地质问自己，为什么最终还是没能救她。

　　他双眼通红，却强忍着不哭出声，生怕惊扰了她安详的“梦境”。

　　望着她紧闭的双眼，他仿佛还能看见昨日那对眸中闪烁的光彩，听见她诉说年少往事时轻柔的语调。看着她特意涂抹的口红，他恍惚又感受到那个短暂亲吻时微妙的触感。

　　我们明明约好了的。

　　明明约好了要看春暖花开。

　　你骗了我，你从未真正放下。

　　为什么我还是救不了你？

　　为什么终究改不了这既定的宿命？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为她戴上最后的面纱。于景嘉跪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走在她最爱的那一天，永远停留在了最美的年华。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运的重演，无能为力。

　　于景嘉的手在触到她冰凉肌肤的那一刻，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双膝一软，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床边，目光却仍死死锁在她苍白的脸上。怎么会这样？昨夜的她明明还在烛光下微笑，眼中带着他六年未见的明亮。她说话时的温柔神态，她回握他手心时的温度，甚至她告别时那句“要好好生活”——

　　原来都是诀别。

　　“陆晚……”他颤抖着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出原音。可床上的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碾磨。

　　他明明重来了一次。他明明那么努力地去靠近、去守护、去提前阻断所有会伤害她的事物。他赚钱，他学心理，他陪她看病，他等她康复——他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改写命运的轨迹。

　　可最终，他还是迟了一步。不，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注定迟了。她心里最深的那个位置，早就被另一个人的影子占据，即便那带来的是无尽的痛苦，她也甘之如饴。

　　而他于景嘉，自始至终，不过是个局外人。

　　“为什么……”他哽咽着低语，泪水终于决堤，一滴滴砸在她冰冷的手背上，“你明明说过……要珍惜眼前人的……”

　　那句话，原来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告别词。

　　他想起昨天她谈起顾祁轩时眼里闪烁的光，那不是释怀，而是最后一次缅怀。她带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开始新生，而是为了圆满地告别过去。

　　而他竟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曙光。

　　剧烈的痛楚撕裂着他的胸腔，他几乎喘不过气。

　　六年，整整六年，他靠着“重逢”这个渺茫的信念支撑自己不断向前。他总想着，等她病好了，等她放下了，或许就能看见一直守候在身后的他。

　　可最终，她确实“放下”了——放下了整个生命。

　　“是我太没用……”他将额头抵在床沿，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还是你从来……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哪怕一次，一次也好。

　　他希望她活着，哪怕她永远不爱他，永远沉浸在另一个人的回忆里。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某个角落呼吸，还能感受阳光与花香，就足够了。

　　可如今，连这卑微的祈愿也成了奢望。

　　他抬起头，用目光细细描摹她的容颜，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刻进灵魂里。她看起来那么平静，甚至唇角还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只是沉浸在一个美梦中不愿醒来。

　　而他知道，那个梦里没有他。

　　永远都不会有。

　　剧烈的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守护了两世，却终究没能留住最想留住的人。这种无力感几乎将他摧毁，让他想要声嘶力竭地呐喊，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只是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

　　“晚安，陆晚。”他嘶哑地低语，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愿你来世……能得偿所愿，被真心所爱，不再受苦。”

　　而他，或许该醒了。

　　这场长达两世的痴心守望，终究只是一场无望的执念。

　　阳光透过窗棂，静静洒满一室，却再也照不进他心中的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