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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师恩

当时雷雨寒 凌牧笛 5529 2024-11-13 17:59

  叶晓寒的新同桌叫王超,个子不高,人也很聪明,就是太过淘气,常常玩笑开得让人

  下不来台。王超在班上是个名人,并不是因为成绩优秀,而是有一次生物课上专心致志地抄歌词时被老师逮个正着,生物老师就罚他把歌词高声朗诵三遍,流行歌曲里,都是情啊爱的,实在不好开口,王超眼珠子一转,干脆改用方言朗读,结果把全班同学乐得前仰后合,连生物老师都绷不住跟着笑了,这个段子后来还被改编搬上了联欢会。叶晓寒性情安静,王超活波好动,两人性格倒是互补,中国人有句话叫“一物降一物”,二人同桌久了,王超虽然行事依旧故我,倒是能听进叶晓寒的几句话,平日里也总是护着她。一次,大家在背后玩笑,让他小心雷雨找上⻔来,王超听了这话,课间休息的时候就在走廊上堵住雷雨,问他和叶晓寒什么关系,雷雨心中好笑,回一句,“关你什么事!”没想到王超不依不饶,引得其他班学生都聚过来看热闹,雷雨不想把事情闹大,坦坦然然地道:“叶晓寒是我妹妹。”雷雨后来把这件事当作笑话说给叶晓寒听,叶晓寒也只是淡淡一笑,当时雷雨并不知道,这句话能在叶晓寒的心里打上那么深的烙印。

  高二那年的寒假,为孩子们奉献了一生的老校工在打扫院落时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叶先生在后山为他举行了简单的落葬仪式,叶国⻛一生淡然,宠辱不惊,但在

  老校工逝去的时候,他落泪了。圆坟的那一刻,叶晓寒默默走开了,雷雨在小河堤旁找到了她,“大冷天的,你坐这儿干嘛?”叶晓寒挽着膝,无助地摇着头,“我哭不出,雷雨,我真的哭不出......”不知为什么,满心的悲伤就是撞不进一个出口。雷雨怔住了,不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什么,“晓寒,你等着我!”话音未落,雷雨已经拔腿向着村小学的方向跑去。传达室里,老校工摇了半辈子的铜铃还静静地放在案头,其实学校早就换上了电铃,可是老校工还是坚持每天都把这只铃铛擦得干干净净,他说,兴许停电的时候能用得上,不能误了孩子们念书的点。雷雨小心翼翼地捧起铜铃走出学校,一路走,一路轻轻地摇晃着,“叮当,叮当......叮叮当当......”,呆坐在河堤上的叶晓寒闻声心口一松,脸上一片凉意,抬手一拭,竟是落了满脸的泪,昏⻩的路灯光晕折进她眼⻆的泪光里,一点一点,闪烁不定。那一夜,雷雨第一次发现,原来泪水,也能如此美丽。也就在那一夜,村里那些初⻓成的少年们都不约而同的在梦里听⻅了叮叮当当的铜铃声,那曾是他们童年记忆中最为温暖而熟悉的声音。

  高二下学期分文理,也许是因为叶先生的影响,理科成绩也不错的雷雨和叶晓寒都选择了文科。将近五十个人的文科班,不到三分之一的男学生成了稀有物种,原本无官一身轻的雷雨被抓壮丁似的抵上了文体委员的空缺。这一年的元旦联欢会恰好赶上学校评审省􏰂点中学的关口,所以学校格外􏰂视,下了死命令,说是除了高三,其他年级每个班都至少要拿出一个高质􏰁的节目,评选省􏰂点的文艺汇演就从这些节目里出了。文科班的班主任⻬老师教政治,⻘海人,平日里是一颗红心,满口原则,⻅其他班的节目嗖嗖地往上报,开始着急上火了,课堂上拍着桌子训斥学生,“看看人家班这个才艺那个乐器的,最次也能耍一段太极武术,再看看你们,憋半天就整出个小合唱,糊弄球啊!”⻅一班学生都低着头不吭声,战火就势烧到了文体委员雷雨身上。雷雨无奈,只得以大局为􏰂,卖了叶晓寒,说她的笛子吹得极好。⻬老师将信将疑,实在不放心这些嘴上没毛的小子们办事,硬是要在下面的班会课上先试试。等雷雨费劲巴拉的从音乐教室借来笛子,叶晓寒已经端坐在教室前方,面对着一班同学好奇的目光,雷雨⻅这情景,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还真是有叶先生当年的⻛范。接过笛子,叶晓寒纤细的手指在笛身轻轻一抹,悠扬的乐声袅袅升起,在半空中拨弄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曲既终,片时的寂静之后,便是此起彼伏的热烈掌声。⻬老师的脸上乐出了花,那节班会课也直接华丽丽地变身成了叶晓寒的专场笛子演奏会。

  省􏰂点的评审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文艺汇演那天,各班主任接到了学校的紧急通知,演出结束后放学生们各自回家,学校要实行封闭以便迎接第二天的硬件设施检查。已先行赶往县礼堂做演出准备的雷雨和叶晓寒是等到汇演结束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偏巧这段时间叶先生在省城小学观摩学习,那个时候交通事业也远不及现在发达,两人只能先坐当天的最后一班⻋回到镇上,再步行十几里路回村。雷雨安慰叶晓寒,说等到了镇上,找个公用电话,让村小学的值班老师骑⻋出来迎一迎。偏僻小镇不比大城市,刚过九点,家家店铺就早早关灯打烊,铁将军把⻔了。雷雨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叶晓寒走路回村,叶晓寒已经累了一天,此时看着黑黢黢的路,实在是有些泄气。雷雨挠挠头,迟疑道:“第一个路口边有个岔道,倒是条近路,而且直通村小后⻔,就是中间要路过一片荒坟,我怕你......”村里像雷雨这么大的孩子,光着屁股满地乱跑的时候没少往坟圈子里钻,可是带着叶晓寒大半夜的过坟岗子,雷雨的心里也在打鼓。“那就走近路。”叶晓寒答应得极爽快,倒不是因为胆大,而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只要能让她早点回家,怎么都行。雷雨想了想,领着她钻进了岔道,这条路已经鲜有人走,杂草丛生,不时还有一两点蓝莹莹绿幽幽的⻤火窜出来。虽说没做过亏心事,但怕⻤是女孩子的天性,叶晓寒刚走了一小半就开始后悔,掌心里窸窸窣窣捏了一包冷汗,脚下恰好又踩到一个软软地东⻄,那一声凄厉的尖叫,吓的她魂⻜魄散,向前一把攥住雷雨的手臂,腿肚子不住地打着颤。雷雨也被吓了一跳,等缓过神来,轻轻拍拍叶晓寒,“别怕,是只猫。”叶晓寒已是面无人色,雷雨一咬牙俯下身,“上来,我背你走!”⻅叶晓寒还在犹豫,急道:“这条路你不熟,再磕着碰着,可怎么弄啊!”......背

  起叶晓寒,雷雨深一脚浅一脚小心向前走着,叶晓寒的心跳从背后震着他的胸口,带着他的心也没来由的怦怦乱跳,雷雨忙深吸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晓寒,咱们来玩诗词接⻰吧。”他俩从小就在叶先生的书房里⻓大,诗词接⻰是经常玩的游戏,叶晓寒听雷雨这样说,也不好扫他的兴,“嗯”了一声。雷雨略想了想,道:“我先开句,说个应景的,‘始共春⻛容易别’。”叶晓寒随口道:“别时容易⻅时难。”雷雨沉吟片刻,接道:“难逢胜景可淹留。”......两人一句接一句,一直接到“病树前头万木春。”雷雨笑着提醒,“咱们连得是七言诗,可别说春眠不觉晓啊。”叶晓寒也笑了,“那就接,春波碧草,晓寒深处......呀!”晓寒忙不迭地掩嘴道:“忘了是七言诗了!”雷雨笑着晃晃身体,“算了,你把名字都用进去了,这一轮算你赢!”叶晓寒翘着嘴不领情,“你从小到大都这样。”二人说笑着走得远了,以后的日子里,雷雨每每想起那天,只是依稀记得那晚的⻛很轻,那晚的景很美。其实那天他们走过的是一片阴森森的坟茔,而初春的晚⻛里还带着刺⻣的寒意。可雷雨的感觉却像是鲁迅《社戏》的结尾,‘我再也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那时的高考是在七月间,那年的天炎热异常,日头一出,地上就像下了火一样。北方天气干燥,热是火辣辣的热,冷是硬邦邦的冷。高考前一星期,有条件的学生都被家⻓接回家里,在阴阴凉凉的空调房里复习迎考,住得远的不愿来回折腾,干脆就守在学校,等到高考那几天由学校联系⻋子统一接送。这几天,校园里倒是难得的清净,作息时间也比较随意,消消停停地吃完晚饭,雷雨把叶晓寒带到学校的东北⻆上,指着不过半尺⻅方的一块土地道:“我把一包茉莉花种都洒下去了,这里潮湿背阴,来年一定开花。”叶晓寒有些惋惜道:“过不了几天我们就离校了,开不开花,都看不⻅了。”“没关系,”雷雨毫不在意,捡起一段小树枝拨弄着碎土,“五年,十年,总有机会看⻅的。”叶晓寒轻叹,“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那时候的事,谁知道呢!”雷雨仰头看她,“你怎么跟林妹妹似的,伤春悲秋!”他起身拍拍手上的土,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你放心,不管到时候我们是在天涯还是海⻆,我也一定会把你带回来一起看茉莉花开!”叶晓寒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再作声,雷雨并不知道,他的一句无心玩笑,十年后,竟成谶语!

  雷雨和叶晓寒的高考志愿填得保守,省城名校D大中文系,以两人的成绩,录取是十拿九稳的事。八月中旬,邮递员踩着绿色的自行⻋把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送进了村小学传达室。石碾子村一直都说不上富裕,更谈不上人杰地灵,但村里也算出过几个大学生,一番祝贺之后,按照学校一贯的传统,雷雨和叶晓寒的照片被挂进了石碾子村小学“流金年华”的宣传栏里。那天傍晚,叶先生把叶晓寒带进了后院的正房,在妻子的灵位前燃起一束香,递给女儿,“给你母亲上炷香吧。”也许是脑海里有关母亲的记忆太过浅薄,为母亲点烛上香始终都是父亲一丝不苟完成的工作,如此正式的为母亲上香,对叶晓寒来说,还真是平生第一次。叶晓寒举起香,端端正正地鞠了三个躬,叶国⻛从妻子的牌位后取出一只蓝色的小锦盒,郑􏰂地放在女儿手中,“这是你母亲的遗物,她临终前曾嘱托我,等你成年之后再把它交给你。”叶晓寒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条项链和一只精致的小银锁,项链是普通的金链,只是链身上的花纹十分精致,而锁上则镂刻着两朵祥云,锁身前后留有些许空隙,应该可以置物。叶晓寒拿起银锁晃了晃,“爸,开锁的钥匙呢?”叶国⻛摇摇头,“钥匙,不在你母亲这儿。”“那在哪儿?”叶国⻛微微转开脸,眸中有不易察觉的隐痛一闪而逝,“若是有缘,你也许会遇上那把钥匙......”

  挑水、劈柴、修房顶,接连几天,雷雨都处在不停忙碌的状态下,直到累得动不了,才把自己狠狠扔在炕上,沉沉睡去。“孩子遭罪了。”雷妻靠在炕头抹泪,雷老三捡起丢在炕沿上的录取通知书,没吭声,赶着兑了一年的粮⻝,加上在手心捂得发烫的那点家底,换来的钱离一年五千块的学费还差了好大一截,亲戚们也不富裕,谁家又没个三灾八难的,自己家从来帮不上忙,又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雷妻急了,“当家的,你就为儿子舍下这张脸,去找乡亲们借借......”雷老三怒了,“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借,借了拿啥还,咱家这个光景,今年借得了,明年呢!”“借了,我来还!”雷⻛进了⻔,把行李随手丢在炕

  上,“我刚拿下了拖拉机驾照,以后就在村东头的采石场里拉石头,那活工资高。”“那活多苦啊!”雷妻的眼睛又红了,“娘,你别担心,我趁着年轻多苦几年,弟的学费就出来了。”雷⻛安慰着母亲。“老三!”叶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堂屋⻔口,雷老三忙不迭地起身相迎,叶先生递过一个信封,里面是满满一沓百元大钞,雷家人看得目瞪口呆,雷老三最先缓过神来,叶先生是拿死工资的人,在支付了叶晓寒的学费之后,怎么还有能力拿出这么多余钱,刚要推让,叶先生已开口道:“算我借给你们的,让雷雨安心去念书,也能和晓寒彼此有个照应。”后来雷雨才知道,叶先生是把珍藏多年的一本古籍卖了,才为他筹上了这笔学费。不管怎样,雷雨的学费危机算是解除了,从前没有关心过雷雨难处的亲戚们却在这个时候开始琢磨起了叶先生垫付的那笔学费,雷雨的大娘撺掇着雷老三夫妻赶紧去向叶先生提亲,在两个孩子进大学之前把这⻔亲事定下来,雷妻有些动摇,雷老三闻言只是笑笑。大家只当雷老三不敢攀这⻔亲事,有好事的便把这话传给了叶先生,叶先生只淡淡道:“孩子还小,学业为􏰂,这些事,还是等他们⻓大了自己拿主意吧。”叶先生的话倒是坐实了石碾子村人的想法,他叶国⻛为人清高,怎么能把女儿嫁进雷家这种贫⻔小户。叶先生对村⺠们的议论充耳不闻,雷老三的本家叔叔是个明白人,斥那些烂嚼舌根的村人道:“老三是个好脸的人,这时候去提亲,不是让人在背后戳脊梁⻣,说他是为了雷雨的学费去巴结人家,贪人女儿吗,叶先生是个多聪明的人,他这么说,无非是不想让老三难堪呢!”村里人这才醒过来,提亲的事自此不提,可话传到雷雨和叶晓寒耳朵里,却像在两人心里泼开了一层雾,也许是这份自小的情谊太􏰂,所以太过珍惜,反倒多了疑虑,就像是只隔着一条窄窄的沟壑,可下面偏偏是万丈深渊,明明一脚就能迈过,却因为代价太大,谁也不愿先跨出这一步,怕一不小心,就摔得粉身碎⻣,再没有机会􏰂新来过。那一晚,二人不约而同地站在窗前,对月⻓叹,“人要是永远都不会⻓大,那该有多好!”

  临行前一晚,雷雨去向叶先生辞行,没有惊动在书房看书的先生,雷雨先收了在院子里晾着的茉莉花干,把它们一包一包的仔细封好,拿进了书房。叶先生冲他点点头,从书案上拿起一摞书递过来,“没什么可送你的,这些书,你带上吧。”“谢谢先生!”雷雨连忙双手接过。叶先生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你和晓寒,自小亲如兄妹,你,要好好照顾她。”“先生放心,”雷雨想也不想地答应着,“有我这个哥哥在,绝不会让晓寒有任何闪失。”正要进⻔的叶晓寒闻言停住了脚步,双眸也随之黯淡了下去,默默站了一会,便转身离去。

  大学和小学开学的时间差不了几天,叶先生不能远送,雷⻛也只请下了半天的假,二人只能把雷雨和叶晓寒送上火⻋。一路上,雷⻛一直絮絮叨叨地嘱咐弟弟别太俭省,要多给家里写信打电话,叶国⻛父女却有些异样的沉默,一直到火⻋就要发⻋,叶晓寒突然跳下踏板抱住父亲,“爸,你要保􏰂!”叶国⻛慈爱地拍抚着女儿的后脑勺,“放心吧。”放开父亲的时候,叶晓寒似乎听⻅他低声的喃喃,“晓寒⻓大了,要⻜了......”不知为什么,叶晓寒总觉得那天父亲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感觉,直到火⻋开出很远,叶国⻛和雷⻛仍旧伫立在站台上,遥遥地望着,为人父母者,都有着相同的心结,希望孩子⻓大,又怕孩子⻓大;希望孩子越⻜越高,却又怕孩子越⻜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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