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于林出现在教室门口,雪冰立即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白杨、韩雪冰,你们两个过来一下。”于林老师冲我俩儿招着手,之后他的身影儿就向楼梯口方向挪去。
我和雪冰立刻跟了过去。
要说班主任于林吧,其实应该算得上是一位好老师。他教我们的生物课,授课非常认真。我们从他那里得到了许多有关动植物方面的知识。他还教我们制作标本,教我们做解剖实验。在他的专业上没得说,对我们可以称得上是倾囊而授。
不过在这个班级管理方面就说不得了。自从民主选举班长事件后,同学们与他显得越来越疏远,似乎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于林当然察觉出了这种变化,也想尝试着改变,却苦于理不出个头绪来。他每天都苦着脸,越发显得严肃了。
就我个人而言,因为非常喜欢他的课,喜欢他讲授的知识,也十分钦佩他的敬业精神。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觉得他的神态和举止言谈以及脾气秉性与我的三叔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所以对他的境地多少有些同情。
于林老师总是喜欢穿那身藏蓝色的毛料中山装,头上戴着一顶前进帽。除了上课,平时很少见他把那顶帽子摘下来。现在他又在中山装外套了一件在实验实里才穿的蓝色大褂。
见我们跟了上来,于林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问道,“周天宇他们干什么去了?”
“打球去了。”
“怎么还没回来?”于林蹙着眉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对我说道:“白杨,你去把他们都找回来。”
我答应了一声正要往下跑,于林又一把拉住了我的肩膀,补充了一句,“让他们都到实验室来。”
于林老师和雪冰下到三层向生物实验室拐了过去,我就直接下了楼。
从操场上向篮球场跑过去,老远就看到海波在投篮,一鸣和赵凯站在一旁等候着。林键和老大则坐在场地边儿,两个人都敞着运动服,用衣襟儿扇着风。大概一场比赛刚刚结束。
“老大——”我冲着那个方向喊,又紧跑了两步,“快点起来吧,于老师在找你们。”
“啥事儿?”
“不知道。”
“气儿还没倒腾过来呢,啥事儿?“赵凯鸡皮酸脸地说,透着不快。
“走吧,去看看。”老大先站了起来,又拉起了还懒洋洋瘫在地上的林键。
海波把从篮板上弹回的球儿甩给了一鸣,一鸣又把球扔给了林键,吓了林键一跳。
大家一齐往教学楼走去,林键把球儿顶在了食指尖上,用另一只手轻轻一拨,那球儿就乖乖地在上面旋转起来。
“去哪儿?”赵凯问。
“实验室。”
“我知道什么事儿了。”一鸣笑着,神秘兮兮地。
“又卖关子。”
“可能是种蘑菇的事儿吧,我可是猜的,准不准可不好说。”
“你怎么知道?”
“昨天课后于林说过蘑菇的事儿,还说三楼的玻璃房都腾出来了。”
“不会是去收拾卫生吧。”赵凯叫着。
还真让赵凯蒙对了。到了实验室,就看到了雪冰也已换上了蓝色大褂儿,正立在玻璃柜前看着里面的瓶瓶罐罐,和那些小标本。于林老师也站着,胳膊上还搭着另外几条大褂儿,等在那里,“好了,都齐了呵。去温室,把那儿打扫打扫。”
“老师,是不是要种蘑菇?”一鸣想进一步得到确认。
“是呀,菌苗都弄来了,料也备齐了,地方也有了,正好试试。”
大家悉悉簌簌套上大褂儿,随着于林走。
温室是在三楼一角的平台上搭的玻璃房,四圈都用玻璃罩着,光线充足,原来是个花窖。现在里面的花盆都被搬出去了,地面上剩下了不少由花盆里渗出的潮湿的花土,还有一些木板条儿及零星的花枝和碎叶子散在四处。在靠门一侧立着几把铁锹和几把扫帚,角落里还堆着几只装得满满的草袋子,从里面不时散发出一股股臭哄哄的气味。我注意到正有一只长脚的蜘蛛顺着草袋子攀到墙壁上又迅速向棚顶爬去。
“干吧,”于林老师开始指挥,“把这里扫一扫,然后把袋子里的料倒到这儿,还有这儿。”
我们都知道于林一直以来就希望开辟一个种蘑菇的场所,希望把在高校里所学到的、所掌握的知识用于实践,现在大概是征得了某位校领导的同意,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因此不免显得有些兴奋。虽然先前大家的情绪都不高涨,但是受了于林的感染,也多少为他感到高兴,场面开始活跃起来。
我们几个既不怕脏也不怕累,按照于林的指点很快就把温室打扫干净了。又按照他的要求,把草袋儿里臭哄哄的土肥倒在温室的四周——那是一些土壤、草梗和肥料按照一定比例配成的混合物。听于林介绍,之后还要用塑料膜把这些土肥罩起来,在里面播上菌苗儿。于林老师脸上少有地露出了笑容,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和大家闲聊了起来。从蘑菇开始,唠到了日常的学习生活,又唠到班级组织的一些活动,还发表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赵凯和海波也就顺便儿提到了篮球比赛的事儿,希望多从于林老师那里听到些鼓励的话儿。于林老师可能正处在兴奋当中,光顾自我陶醉了,竟没有领会到这层意思,于是错过了与自己的学生和解的最好时机。
“赵凯,你现在已经是班长了。不管你行不行,都要好好地干,多干点正事儿,不要一天到晚咋咋呼呼地。”
“我怎么咋呼了?”赵凯不高兴了。
“你看看,说说你还急了。”于林的面孔也板了起来。
还是天宇老练,上去拽了拽赵凯的衣角儿,赵凯这才不吭声儿了,不过不满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于林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劳动就这样在不愉快氛围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