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泠上前一步，牵起墨沧君的手，进入内部，寻找店主。店里没开灯，门外的阳关仅照亮了一小片区域，里面昏暗，入眼皆是做好的成衣。

　　穿过大半个店，突然出现一条左转的弯道，并不是寻常的九十度拐角，而是一百八十度，就像两条平行的甬道，用一个弯道连接。

　　沈君泠没有犹豫，带着墨沧君转过去。这边的甬道是向下倾斜的，布了几阶台阶，尽头是一扇门。

　　很像恐怖电影的地下室。

　　走下台阶，敲门，推门，一气呵成。门内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于是他们继续走，墨沧君很好奇，店主离门这么多层障碍，真有客人上门，他怎么接待呢？

　　他的问题在见到店主后，得到了解答。

　　从店外，到刚才的长道，布满了无死角高清监控摄像头。店主坐在一旁，放着韩剧，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

　　屏幕上，每个人经过摄像区域，会出现一个圈圈，圈住人脸，分析微表情及动作，以分辨这人会不会进店。

　　沈君泠说明道：“系统是于绛河做的，月末如果运气好，你能看见他。”

　　然后她和店主打招呼：“殷姐，我回来啦。”

　　店主的脑袋猛地一垂，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她回过头，还带着些朦胧的睡意：“嗯？谁回来了？啊，是你呀小丫头，这次来做什么呀，姐姐刚进了一批布料，给你优先使用权哦。”

　　女人略施淡妆，便已是绝色，眉目间的风情不因她蹙眉而消散，眼中的泪雾濛濛，若是再带上一抹红色，简直令人发疯。

　　可惜墨沧君不是人。

　　他淡淡的看着殷星，在对方的视线看过来时，略一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他的视线回到监控上，明显对分析系统更感兴趣。

　　殷星也点头示意，招呼沈君泠过来，“别傻站着，来看看布料。”

　　她把手里的绣品扔到座位底下，然后去找布料。沈君泠看着她转了几圈，好像在找布料，“怎么了？”

　　沈君泠还以为她是忘记放在哪了，岂料，殷星说：“我好像忘了取货了……”

　　“……”

　　“我找人帮你取吧，殷姐，您先帮我量一下他的尺寸，做身衣服。”

　　地下信号不好，沈君泠上去打电话，摇人取货。墨沧君留下，殷星抻着条皮尺，懒洋洋地，她突然看了墨沧君一眼：“你跟小丫头是不处着呢？”

　　墨沧君颔首：“对，考虑结婚。”

　　殷星把尺子递给他，“这周学徒放假了，你自己量，给我报数。”

　　墨沧君欣然接受，他也不是很习惯外人接触自己。

　　沈君泠很快回来，看见男人手里的皮尺围在臀部，自己低头报数：“98。”

　　殷星在计数，随口问道：“你多高？”

　　“一米八八。”

　　殷星笑，“得练练啊，你这屁股不翘啊。”

　　沈君泠在线护夫：“殷姐，于绛河的够翘吗？”

　　殷星：“当然，他的比例是最佳的，手感也不错。”

　　沈君泠：“我家的也不差！”

　　墨沧君：“咳咳……”

　　哦对，还不知道呢。沈君泠僵了一下，然后挺起胸膛，“就是好，比你家的强。”

　　“诶，不是我家的了，小丫头不要瞎说啊。”

　　沈君泠：“……？”

　　沈君泠：“殷姐，又吵架了？”

　　殷星：“我才懒得理他。”

　　说话间殷星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衣服，“试试上衣和衬衫，裤子可能会短。”

　　墨沧君接过衣服，道谢后去换衣服。殷星报了十几串数字，让沈君泠录下来，“这是A家和J家的几条领带，你们等会去选。”

　　沈君泠又给哥哥定了好几套西服，并预留了几块好布料，殷星问原因，沈君泠还不直说，“你跟我哥说，他知道是给谁的。”

　　殷星点点头，“你男人两身，快件下周取，沈总五身，还有料子，一共六百二十八万，打八折再抹个零，五百万整。微信还是刷卡？”

　　沈君泠递出卡，“降价了？”

　　殷星刷卡，支付成功，她打了个哈欠，“学徒跑了，我也懒得找新人了，等这房子卖出去，我也跑了，旅游去。”

　　沈君泠：“那你还回来吗？”

　　殷星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笑了，“不知道，没想过。”

　　“于绛河知道吗？”

　　“嗐，学徒是上周跑的，他都……两个月了吧，没信，哪能知道啊。再说，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小丫头，我是去旅游又不是自杀，你急什么？”

　　沈君泠张张嘴，没说出来。

　　她想说，殷姐，你的笑容真得好苦。

　　她想说，殷姐，我知道想不开的人是什么样的。

　　她想说，殷姐，学徒跑了可以找新的。

　　但是，沈君泠也知道，这是殷星的第六个学徒了，也是让殷星失望的第六个人。

　　十多年了，没有一个人从一而终，甚至还有人在离开殷星后，自立店铺，出了名就诋毁殷星。殷星手艺实在没法说，只好在她的人品上做文章，把一个好好的姑娘，说成了心狠手辣、贪财自私、还藏私的师傅。

　　殷星从一开始的辩解，到后来的愤怒，失语，再到现在的无所谓。

　　她还招学徒，但是她找不到初心了，手艺还在，灵魂没了。后来学徒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她，她就越来越疲懒，一直到现在，店都不想要了。

　　“殷姐……”

　　“嘘，”殷星竖起一根手指，抵住沈君泠的嘴，在逆光中像一只妖精，“没人能改变我的想法，只有我自己。”

　　墨沧君拉开门出来，第一眼就看见殷星勾引自己女朋友，警报立刻拉起，他迅速抢回女朋友，“结账。”

　　殷星：“你女朋友结过了，慢走不送。”

　　她回到座位上，点开暂停的电视剧，没有拿她扔开的刺绣绷子，而是从旁边的小筐里重新拿了一个新的，细细的绣着，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沈君泠带着墨沧君离开，一道道关门的声音响起，监控显示两人已经离开店铺。

　　殷星放下针，观察手中的绣品，凝视许久，叹了口气，扔到后面，“还是，不行啊……”

　　地上的绣品是一对鸳鸯，色彩鲜艳，羽毛根根分明，就算是短时间内绣出来的，仍为上品。只是，它们仅是栩栩如生而已。

　　始终无法挣脱布面。

　　两人进入商场，正赶上总经理巡查，迎面就撞见了。沈君泠带着墨镜，墨沧君也是生人，按理说总经理不会注意他们，但是……

　　“沈小姐！”

　　沈君泠挽着墨沧君转身，“周经理好巧哦。”

　　她真是好气哦。

　　沈君泠把墨镜摘下来，戴在墨沧君脸上，然后上前几步和周经理握手。

　　“沈小姐能光临鄙人管理的商场，真是鄙人的荣幸。您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满足。”

　　沈君泠露出商业性笑容，然后周经理收到一条录音，“那就麻烦周经理了，帮我找一下这几样商品，有一面镜子是最好的啦。”

　　周经理办事利落，安排了休息室，又找人是取品是调货，十五分钟全部送到。

　　沈君泠非常满意，这节省了她好多时间，可以陪墨沧君做更多事情。她选了选，拿起一条深蓝色条纹领带，按在墨沧君身上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