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当时一走了之后，接替他到我们班的英语老师姓余，是个年轻漂亮的人。她很喜欢我，对我一直照顾有加。

　　那天英语课前，余老师找我聊天。她说她老公从单位分到一个去新加坡上学的名额，问我想不想去。我天天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田的，哪有空去了解这些，除了那奇怪的鱼尾狮像，对新加坡毫无所知。听老师说了后，虽说有了一点点期待，给老师说我回去想想。但是下来很快就忘了这回事，没有花时间去想过这个问题。

　　课上，余老师让大家做课前演讲。这是她来以后一直都有的规矩，讲什么都可以，同桌互相PK，赢的人可以不用做当天的英语作业。那天就轮到我和李志红了，但因为周末遇到的问题，我没去准备，所以脑袋一片空白，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余老师说，什么都可以啊，简单地指个路什么都行。我问她给谁指路。她说比如你一个同学去你家玩，你告诉她怎么坐车。我说哦，然后灵感一现，来了一句“You can take a taxi.”哈哈哈哈，全班狂笑。余老师也是哭笑不得，说好吧也不能算我错。

　　轮到李志红了，他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余老师说，那许秋都让我们那么开心了，你也让我们开心一个好了。然后李志红扭扭捏捏站起来，嗡嗡嗡嗡地唱起了两只老虎，英文版的。全班爆笑。大家越笑，他越嗨。他越嗨，大家越笑。完胜。

　　从那天开始，英语课上，尤其是下午的英语课上大家精神头不好的时候，余老师就会请李志红给大家献唱一首Two Tigers。

　　我想我们班怎么来了这么大一个活宝呢，这么个大活宝怎么就成了我的同桌了呢。（后来听说他在政府机关工作，还当上了干部，不知道他记忆里是否还有这一幕(*^▽^*)）

　　“老师，我想问一个问题。”在余老师正准备开始讲课的时候，延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得到老师同意后，他问余老师砍价砍一半再转个弯，用英语怎么说。余老师回答前先笑了个前仰后翻，她说你这小孩还挺会砍价。

　　我一直以为那句话是我自己提炼出来的诀窍，没想过还有人能说得跟我一字不差。都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他自创的还是在哪里听到的亦或是李志红在宿舍里讲了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在英语课上突然问起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然后大家花了大半节课的时间来讨论这句话用英语应该怎么说。

　　余老师的课就是这样，很随意，突然想起有一次她还在英语课上带我们出去打羽毛球。

　　出发前，她提醒大家带上英语书。哎，苍天饶过谁，老师始终是老师，让你出去打羽毛球，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罢了。结果余老师说：“不带书，一会儿你们用什么垫座儿？操场上的煤渣可是扎在屁股上可是会很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来垂头丧气的大伙儿突然就像吃了跳跳糖的小朋友，夸张的表情，疯狂地笑。

　　就在课堂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徐依然举起了手，本以为她要提供她的翻译，结果她却抛出了一个新问题：“老师，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用英语怎么说？”

　　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这个问题能在课堂上讨论吗？而且是高中生的课堂？

　　这是我记忆里唯一一个让英语课冷场的问题。虽然同学们都叽叽喳喳地转向了这个问题，但是我看到了余老师的脸渐渐暗淡，笑容逐渐消失。甚至在回应之前，似乎还轻轻地舒了口气。

　　“有人知道吗？”余老师问。

　　“我知道。”李志红憨憨地站了起来，黑里泛红的脸笑盈盈地说，“bitch”，然后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跟着他笑，看来大家都听懂了。也是，背单词的时候脏话总是更容易被人记住。

　　“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就是小三，小三可不就是bitch吗？”下课后，李志红挤眉弄眼地对我说，似乎以为我没有听懂。

　　“孩子，你真棒！”我咧着嘴对他说。

　　那天以后，这个以B大头的单词像是住在大家嘴里的猛兽，被李志红放了出来，时不时都会在耳边响起。这是没想到，后来徐依然会和这个词画上等号。

　　那已经是高二的某一天了。

　　“徐依然，你个bitch，给我滚出来。”

　　一名气势汹汹的女生，出现在门口，然后横冲直撞地走向了徐依然。她拿起徐依然桌上的书，啪啪啪地在桌上一阵猛摔，“延亮是我的，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带着浓浓的河南口音。

　　妈呀，那个女生哪里来的，平常趾高气扬的徐依然在她面前一声未吭，呆呆地站着、听着，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这是延亮专门找来克徐依然的么？如果不是一直克制自己和延亮的联系，我那时候也好想像之前夸李志红一样，对他说一句：“孩子，你真棒！”而且我不会咧着嘴假笑，会带着发自内心的欣慰。

　　那个说话带着河南口音的女孩叫张月霞。

　　虽然那时候我们都被要求头发长度不过肩，但张月霞的短发明显和女生两个字不搭，比寸头可能稍微长一点，如果把她倒立过来看，会感觉头发是一只铁锹。她脸色暗黄，牙齿微龅，上面还有黄色的斑块。她很瘦，总是穿一件粉色白色的的确良格子衬衣，衣服太宽，感觉里面空空荡荡的。

　　据说刚从河南转学来的，2班的，但无从得知她咋就看上了延亮，几乎是死盯着他不放。每次不在上课的情况下，我不经意经过延亮喜欢去的所有地方时，感觉她都会出现在我的视野，用她那独特的河南普通话，或是给延亮加油或是找延亮搭腔。我远远地看着，像个小偷一样。

　　有一次上课铃都响了，她还在教室门口堵着延亮，害得我硬着头皮上场。

　　“同学，上课了，我刚看到你们班主任已经去教室了。”她一听，撒腿就跑了。

　　“同学，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好久好久都没理我了。”张月霞走了，延亮却挡住了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