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徐依然坐在我的位置上,对延亮说着什么,脸上笑得很是灿烂。我的心里,涌上一阵酸,是一阵强酸,充满战斗力的强酸。
“这是换座位了吗?”我走过去,悠悠地问。
“呀,球球回来了。”
“叫我许秋。”我跟自己较着劲,球球是你叫的吗?“如果我没记错,你的位置在前面。”
“对,你可以先坐那。”真不知道她这是真没眼色还是装不明白。
“我择座。”
“择座?哈哈,你这自创的新词汇吗?我只听过择床的,没听过择座的。”她不以为然。
“徐依然,曹老师快来了。”延亮淡淡地说。徐依然极不情愿地站起来,把座位还给了我。
我气呼呼地坐下,拿出装糖饼的盒子,丢给了延亮。
“哎呀,我正饿着呢。”延亮说着,打开盒子就吃了起来。“水打了吗?”没等我回答,又伸手去拿我的杯子。
“没打。”我抢先拿过水杯塞进抽屉,顺手掏出来一沓书摆在桌子中间,画起了三八线。
“哎,你干嘛这气鼓鼓的,乒乓球都变篮球了。”
篮球,篮球,听到篮球两字就让我更来气。
一晚翻来覆去没睡着,我这才刚萌芽,难道就要给我连根拔起?我不服气。
我开始注意起徐依然来。
徐依然,短发、小脸、单眼皮,嘴唇也很薄,除了个头,什么都小小的,虽然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着十分营养不良,但走路腰板挺得笔直;
徐依然,脑袋空空,成绩普通,但是写得一手好字,好比字帖上的印刷体;
徐依然,不需要住校,每天早上她和她妈妈手挽着手来上学,据说一路上可以自由地和妈妈谈天说地;
徐依然,学籍在我们学校,但是由于父母常年工作在外地,这次她妈妈请假陪她回来只是来参加期中考的;所以她不是因为成绩分到我们班的;
徐依然,期中考试结束就会走的……恩,等你走了,就一了百了了。这才是关键的。
于是,我把自己埋进学习里,这样,时间才会过得快一些。眼看着徐依然像块狗屎糖一样粘着延亮,我选择撕掉一张张日历来宽慰自己暗暗郁闷的心。
日历越来越薄了,终于,期中考结束了。
考试结束了,但问题没有结束,因为徐依然说她不走了,因为她要为了喜欢的人而留在这里。她在晚自习上对着全班大声地那样宣布。大家都听到了。大家吹着口哨为他们庆祝。
看着外貌姣好、身材匀称、自信十足的徐依然,我那深藏于心的自卑感又出来作祟了。我莫名其妙就开始不敢和延亮说话了,我不想知道他的想法,我怕别人误会我横插一足对我指指点点,就像我小时候害怕街上的人把眼光投向我一样。
我想尽一切办法避开延亮,我要和他保持距离。我更喜欢去操场了,只要不在上课,我就会去操场,背书、学习。在操场上学习的同学们有很多,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各自在自己的地盘活动,谁也不会侵扰谁。
“秋秋!”尽管我戴着耳机,延亮的声音还是传进了我的耳朵,好像我的耳朵随时在待命一样,“最近老见不到你呢。”
我装作没有听见,头也没抬。
“跟你说话呢?”他伸手取掉了我的耳机。
“你干嘛,别打扰我学习。”我抬头瞪着他。
他俯下身子,把耳塞凑到他耳朵旁,“孙燕姿。你学啥呢?学唱歌呢?”
“要你管。”我伸手想要拿回耳机,没够着,索性蹭地站起身来,结果头撞到了他的下巴。
“哎呦!”他连忙护住下巴,疼得脸都红了。我趁机拿回耳机,坐下。
“谁让你不让开的。”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但嘴上仍然不肯服软。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都不理我了?”延亮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缓了一会儿,开口了。
“没有啊。”我若无其事。
“咋没有?上课你也不理我,下课你又不见人。”
“我学习忙。”
“那也不至于同坐一张桌子也能几天对不上一句话吧?”
“没话说为什么要说。”
“我有话说啊,我每次想要跟你说话,你都一脸漠视。”
“你不是跟徐依然天天说吗,哪还有什么话跟我说。”
“她?哎,我们是在说学习。”
“那挺好的,你们继续说学习。我喜欢一个人学习。”
“我……那你撞到我了,怎么说?”
“谁让你抢我耳机,那是你自己活该。”
“我咋活该了,明明是你太敏感了。”
“我敏感?那你离我远点。”
“我……”
“亮!”徐依然来了,“我找你一圈了。”
亮?喊得够亲切的。
“许秋,你们怎么在一起?”
“你咋来了?”延亮问。
“我有好多物理题都不会,找你一大圈了。”徐依然挥了挥手里的练习册,“正好,这里安静,就在这里给我讲讲吧。”
“这是我的地盘,你们要讲上其它地方讲去。”看她一脸媚态,真是讨厌极了。
“你的地盘?这不是操场吗?怎么成你的了?”徐依然不依不饶。
“我天天都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
“写着你的名字吗?”
“我现在就写。”说着我捡起一块石头,就在脚边的地方写下了我的名字。
“长得丑还那么凶,小心以后找不到男朋友,我们走。”说完,她拽着延亮的胳膊,想把他拖走。
“要你操心!”是的,我确实不漂亮,我也确实很冲,她没说错。可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作妖了,它又要夺眶而出了,我赶紧收拾东西,必须在它流出来之前离开这里。
“徐依然!”延亮甩开她的手,拉住我,“对不起,秋秋。”
对不起?你道什么歉?况且她也没说错啊,句句属实。轮到我甩开他的胳膊,抱着书本朝远处奔去,去哪里不重要,离开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