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了，终于学校也商量出结果来了——同海鸣提出的第一个方案没什么差别，时间定在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然后学校派两名没安排的高二老师来监督结果。这种结果当然对海鸣更有利，一个是比赛环境更公平公正，另一个则是避免了很多混乱。海鸣自然没有意见。
海鸣听完消息，放下心，回到课室上完下午最后一节，就和方思思一起出去吃饭。
不料方思思一来就和他说：“海鸣，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我无意中听同学说，那个你是不是下星期要和刘导争校霸的位置？”
海鸣看着方思思一脸抱歉，点了点头，说：“对，本来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不用在意。”
“那，下周三，我要去操场吗？或者哪里我帮得上的？”
“不用，这次比赛我们保密进行，而且时间也改了。”
“噢，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没事啊，你看我这不好好的，下周比就是了。”
“下象棋和长跑都没问题吗？”
“应该说输了也不要紧吧。本来校霸就是个虚衔，该怕我的还得怕我。”
“就不管了？”
“我管什么啊？”
“也是。校霸都是个虚衔了，也不知道争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可能有阴谋了。”
“什么情况？”
“这次学校主动出面说要帮忙处理，之前觉得可能是因为面子问题，但现在……”
“唔，我觉得不管怎么说，学校答应干涉，就已经有些荒唐了吧？”
“确实荒唐。我觉得事情太顺利了。”
“反常必有妖。难道学校真的想从此接管校霸的事务？”
“说不准，即使是这样，也没这个必要。”
“嗯。话说，为什么你们要比下棋和长跑？周末去外面打一架不就好了吗？”
“小弟们讨论出来的。”
“卧槽，这是想看热闹而已吧？你怎么同意了？刘导也没意见？”
“嗯……当时生气，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刘导也同意。”
“真的没必要。刘导只是想你下台，但是你小弟是真的想你死啊。wdnmd都是崽种啊。”
“好了好了，不气了。不管那些，我们今天吃什么？”
“我想吃那个。”方思思指了指那家洋快餐店。
“好，陪你吃。下次和我吃其他的，我知道有一家不错还想带你试试。”
“嘿，好啊。这样下次就不用纠结吃什么了。”
海鸣和方思思两个人一起点了一只大炸鸡，两个人分着吃，配点薯条啊什么的，超棒。
两人在外面到处逛，逛得还挺开心的，几乎是踩着点踏进的校门。
之后么，两个人就各捧着甜品坐在了二班的教室里。
“我总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方思思叼着塑料长柄勺子说。
“怎么了？”
“校霸陪我在这里吃甜品诶。你也会喜欢这种？”
“高冷霸气严肃凶狠的人嗜甜不是萌点吗？”
“咦，你好懂。但是你跟上述人设哪个一样了？”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校霸就不能吃甜品了？”
“好像也挺有道理。”
“你对校霸到底还有多少误解啊。”海鸣忍不住笑着吐槽了一句。
“啊，那我就不客气地说了。”
“我就开个玩笑，还真有啊？”
“有的，不许后悔。”
“行，你说吧。”
“我一直以为校霸脾气都不怎么样，性格也不好来着。”
“现在也这么觉得？”
“不是。我觉得你可能是假的。”
“？？？”
“我觉得校霸总是会欺负人，和校园霸凌也很有关系。”
“因为我没有欺负你，所以你觉得我是假的？”
“那不敢。”
“我没事我欺负你做什么，你又没得罪我，我又没好处。”
“也？所以其实你是追求利益才当的校霸咯？”
“那是他们自愿让我当校霸。”
“所以你早就不想干了？”
“我觉得我还能当。”
“那你还挺享受。”
“比较有趣嘛。”
“？等等，你该不会是每天过着朴实无华且枯燥的生活的吧？”
“差不多。”
“朱哥，我还不想被调到非洲。”
“不会的，你还没失宠。”
“朱哥，你这个校霸是什么时候当上的？”
“一开学就是了吧，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传开了。”
“你想过低调的生活吗？”
“和你一样？”
“我这是高调不起来，如果有得选……”
“有得选怎么样？”
“我还是要当一条咸鱼。”
“没想到你的咸鱼意志这么坚定。”
“嗯，因为粘锅了。”
“粘锅了可还行。其实我也差不多是咸鱼。”
“当校霸忙吗？看你每天还有空来找我，估计不忙。”
“手机里有的是，不过不一定都需要我管，小弟做就完事了。”
“你有多少小弟啊？”
“不多，也就每个级有几十个吧。”
“你管这叫不多？”
“一点点而已。”
“出现了，华农单位。”
“我寻思我也不是什么带恶人，就一点点。”
“不过这百来人水分还真不少啊。”
“没关系，水多才好。”
“水货……等等，你刚刚是不是在开车？车轱辘都压我脸上了！”
“……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我一定往旁边开。”
“你们业务范围都有哪些啊？”
“哪有什么业务，又没钱收。”
“那你们有什么活动啊？”
“打打闹闹罢了。这就像你加了一个干坏事的社团，所有事差不多都是义务，全凭乐意。”
“原来校霸是这样的吗？”
“……还真不好说，不知道别人学校的校霸都是干什么的。像我这种经常打架、翻墙，平时管管小弟的事，天天混日子，也差不多了吧。”
“听着就很没有意思。”
“嗯，所以现在我不干了。”
“什么不干了？”
“天天陪你玩啊。”
“hello？这事赖我吗？”
“怎么会赖你，我乐意。”
“话说你是怎么这么放肆都没人管你的？”
“我？有背景吧。”
“背景？”她浮夸地探头往他身后瞄，“没有啊。我没看见。”
“嗯，因为是隐形的。”
“隐形的翅膀哈哈哈。”
海鸣非常感谢方思思机灵地话锋一转，绕过了问题。方思思不爱窥探别人的隐私，恰好他现在也不想谈及这种问题来影响心情。
但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难以觉察的失望——虽然方思思误打误撞得到他允许她随便问的权力，他早就做好了被问个彻底的心理准备，但她只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她对人展示的好奇心，也完全是点到则止，冷静而克制。
倒是他想问问她。
“思思。”
“怎么了？干嘛突然这么叫我？”
“礼尚往来，要不我也问你几个问题？”
“？今天是真心话游戏吗？”
“算是吧。”
“行啊。你问吧，我尽量答。”
她的回答显得犹豫而戒备，甚至为可能答不出的问题诚实地做好了铺垫。
“唔，先从简单的问起吧。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二十二。你呢？”
……
他先问了好几个简单的问题，方思思也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而且方思思还会顺嘴拿同样的来反问他。这么一算好像有点亏啊。只是他无法窥见方思思的经历，她看起来普通得和别人别无二致，对她的生活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余地。无论有意无意，方思思总在无形中在自己内心竖起了一道又一道屏障，让别人没办法成功穿过她制造的幻象迷宫，从而走进她的心。
所以啊。
“用几个词形容一下你自己？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自己的。”
“唔……”
方思思一下子就变得游移不定了。无论他前面做了多少铺垫，到切身问题的时候她总能敏感地发现并及时刹住。
“唔，咸鱼、佛系、沙雕吧。”方思思不确定地说了这几个词。
“还有吗？”海鸣不满意她的答案，但是只能笑着继续问。笑着的话，她应该不会那么反感吧。
“还有？”方思思也一副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他认真地看着她。
“……”方思思微微张嘴，好像说了一个词。
“你说什么？”海鸣愣神间完全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以后要是想到别的答案再告诉你。”方思思笑着摇了摇头，问，“那你呢？你怎么看自己？”
还真是有仇必报。
“……暴躁……敏感……骄傲，大概是这样吧。”海鸣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方思思沉默了一会儿，说：“虽然你给的答案有点出乎意料，但是仔细一想还真是。”
“为什么出乎意料？”
“嗯，和我印象不太一样。有一点差别。你想听吗？”
“嗯？”
“啊，还是不说比较好。”方思思急忙打断海鸣的话。
“没有，我想听。”
“就一点差别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好吧……我倒觉得你是温柔、细致、强大的人。”
“……这差很多吧？”
“没有啊，你对我就不会暴躁，你觉得自己暴躁大概只是其他东西让你觉得无聊吧。我无聊的时候也暴躁。”
“真的假的？你也会？”
“嗯，会特别烦闷。”
“那其他怎么解释？”
“要说敏感，大概我更是吧，对某些变化察觉快。我倒是觉得你什么都记得仔细，应该是细致的人。”
“算你说得过去，最后一个呢？”
“我觉得你骄傲也是有资本的，也没什么不好。”
“资本是指我是校霸？”
“不是啊，你画画好、字好、记忆力也很好，比我聪明多了，为人更不差，这些都是资本。”
没想到方思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海鸣原本只是带着一点轻嘲调侃自己，心里对自己评价要稍高一些，但是也绝不似方思思说的这样好。被她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没想到方思思夸人这么狠，说话真好听。
“你也有自己的资本。”嗯，只是礼尚往来。
“承蒙大哥看得起小弟。”方思思笑着绕过了这句夸赞她的话。
一边互相试探，一边插科打诨，两人竟然聊了一整个晚上。
值得庆幸的是，海鸣自觉又靠近了方思思一步。他并不急于一下子就能和方思思推心置腹，一点点慢慢来。这么做不为什么，毕竟和她相处久了，稍微想多了解一下她也是正常的吧。即使方思思不愿向他透露更多，他也享受和她相处，也还能是朋友。
啊，是了，他一直都是在享受和她相处，在这个过程中慢慢走近她，也不过是顺带的事情。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