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后，小饭店的人少了，老板娘坐在板凳上磕瓜子，她一边指挥着老板擦桌子，一边看着电脑上的时间。
沈南枝手上拿着一块抹布，无数的盘子堆积成山，指尖被水泡的发白，还起了一层层褶皱。
纤细的手臂不停的摆动，她抬手，擦掉额头上的一层薄汗。
老板娘的大嗓门穿进厨房，“南枝啊！快来，来查查高考成绩。”
“好。”
沈南枝放下手上的抹布，从后厨出去，手不停的在围裙上擦拭。
“快快快，南枝，以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沈南枝勾唇，浅笑。
目光腼腆。
电脑被打开，沈南枝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有一层油渍，她无措的搓了搓手。“老板娘，我报，你给我输吧！”
“哎呀，没关系的。”
老板娘强硬的摁着她坐下。“快输，让我沾沾光，说不定明年我家臭小子也能考个好大学呢。”
沈南枝咬住唇，眼眶有些红，她的手有些抖。
一个一个的摁着电脑键盘。
查分人数太多。
界面半天加载不出来。
老板娘握着沈南枝的肩膀，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别紧张啊！孩子，千万别紧张。”
沈南枝失笑。
心里的压力少了些。
“哎呦，你别给南枝压力。”老板站在老板娘后面，眼巴巴的看着电脑屏幕。“南枝，以你的成绩，读大学肯定是板上钉钉的。”
“谢谢。”
界面转出来，老板眼快，一目十行，直接看完了所有成绩。“欧呦，好家伙，南枝还真是聪明啊！既然考的这么好。”
沈南枝也勾起唇，眼里有了点亮光。
她捂着嘴，有些想哭。
终于……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哎呦，南枝啊！太厉害了吧！六百七十一分，不愧是我这的员工。”
老板娘眼里全是兴奋，她一掌拍在老板肩上。“快点，去把碗洗了，今天南枝不适合洗碗。”
“这怎么可以，我自己去……”
沈南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板娘打断。“乖孩子，听我的，你老板现在都没干过活，该活动活动了。”
“对啊，南枝，你老板娘说的对。”老板撸起袖子，直接去了后厨洗碗。
沈南枝有些无措。“老板娘，这……”
“别觉得不好，你啊，也该休息休息了，在这坐着……”老板娘走了几步，回头。“别动啊，待会你不在这，我可是会生气的。”
沈南枝点头。
鼻子一酸。
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看着电脑上的成绩，手指落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上，低声呢喃。“寒笙哥，我成功了。”
老板娘很快出现，她的手上拿着一块小蛋糕。“这个给你吃，有些小，别嫌弃。”
“这……”
沈南枝站起来，张口想要拒绝，老板娘对她的恩惠已经够多了。
“别拒绝，一点小心意，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知道我的性格的。”老板娘皱眉，嗔怪道。“你在这样，我要生气了。”
蛋糕是草莓味的，甜味在口腔里扩散，忍耐已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边脸，沈南枝掩饰住自己的表情。
“南枝啊！你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了，离开这里之后要照顾好自己。”
沈南枝没说话。
老板娘继续说。“以后啊，别回来了。”
沈南枝抬起头。“老板娘……”
“听我说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忘掉这里，你以后才能更好。”
从饭店出来。
月亮已悬挂在漆黑的夜空，细小的星子划过。
沈南枝握着脖子上的十字架。
走进一处别墅区。
拿出钥匙，推开门。
屋内，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漆黑一片，主人家不在。
沈南枝没有开灯，等眼睛适应黑暗后，推开卫生间旁边的一个小门。
打开手机的照明灯。
灯光照亮了那个小隔间。
里面只有一张小床，一个破旧的木桌，小小的空间里，没有窗户，站不下第二个人。
空气不流通，小隔间散发着一股霉味。
沈南枝习以为常的关上门，坐在小床上，桌子上放着一个书包，堆放着一堆课本。
床头堆着一些衣服。
春夏秋冬的都有。
沈南枝将书包里的书整理出来，将衣服一件件塞进去。
很快，床上的衣服空了。
她躺在床上，盯着发黄的房顶发呆。
她十二岁来到这里，在这里一呆就是六年。
如今……
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手机没电了，室内陷入黑暗。
沈南枝睁着一双大眼，泪水从脸颊滑落，没入发丝。
意识飘到很远，沈南枝恍惚间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也是一个小公主。
虽然家里没有什么钱，可是父亲会纵着她，宠着她。
可是，七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那天，是八月十一日，她母亲叶舒华的生日。
父亲带着她去蛋糕店选蛋糕，想要给母亲一个惊喜。
还带着她去金子店买了一个纯金的手镯，高高兴兴的买了一个礼盒，笨拙的系了一个蝴蝶结。
那个蝴蝶结，是她见过最丑的，没有之一。
后来，回到家后。
母亲坐在门口，板着脸，眉眼间又带着喜意。
“舒华……”
“沈白，我们离婚吧！”
那是母亲第一次那样叫父亲的名字。
父亲愣在原地，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就僵住了，他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不可置信。“舒华，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你看，我……”
手上的礼盒还没有递出去，就被母亲不耐烦的挥落。
里面的金镯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我再说一遍，离婚。”
说完，母亲推着自己身后的行李箱头也不回的朝着巷子外走。
父亲像是傻了。
他半晌才回过神，追着母亲出去。
小南枝步子小，她追出去后，就看见父亲摁着一个人，使劲的打，母亲站在身边拉他。
不知道是谁报警了。
警察来的很快。
救护车也跟着来了。
沈南枝哭着看着自己的父亲被警察抓走。
她无措的四处张望，想要找一个支柱。“妈妈……”
叶舒华一把甩开她，有些厌恶的看着她。“从今天起，我不是你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