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靠海那边有一片很大的荒原,后来被人们开采了出来,在上面种上了稻田,每到秋收时节,稻田都变得黄灿灿的,远远看过来,好像一群财宝在招手似的。
放假了半个多月,景脂每天都会来这边走上一段时间,无论刮风下雨,她都不会缺席,有的时候还会爬上高高的石头上去看大海,一望无际的海面十分的平静,没有一丝狂暴,有的只是温柔。
景脂盯着那片海看了很久,直到她的脚麻了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该回家了,在原地揉了揉麻掉的地方,等血液流通后,她才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的人看到她走过来了,纷纷热情的给她打招呼,景脂也微笑着应了声,声音小小的,但很舒服。
直到这片声音结束后,她也走到了自家门口,她现在不住在这里了,所以这院子没人打扫有些脏了,推开门一片灰尘就迎面袭来,景脂没有防备,被扑了一脸,用手挥开后,她恍然间听到了一个猖狂的笑声,“看看,你傻不傻啊?”
她猛地抬头看向房间门口,灰尘模糊了她的脸,让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带着朝气,笑起来的脸一点也不凶,倒没有校霸的恶名,反而有些傻气。
“陆彻,你别笑了。”小姑娘软软的声音响起,她憋着嘴,有些不开心的看着他。
只这一个动作就让少年缴械投降,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让我的小公主吃了一嘴的灰尘。”
见他还在提起,小姑娘更加不开心了,想打他,但是少年身上都是紧实的肌肉,不仅硬邦邦的打不动,打了以后她的手还会被打红。
“你不准说了。”小姑娘红了脸,瞪了他几眼后就跑了。
她一定不知道,她瞪着双眼的时候,一点也不想是在和他生气,反倒像是在和他撒娇。
陆彻大笑几声,快步追上了她,少年贫嘴的画面渐渐从眼前消失,景脂的眼眶也有些红了,但她强忍着没哭,走过去推开了那扇满是他们记忆的大门。
大门有些旧了,推开的时候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已经有些年岁了,房间里的陈设没什么改变,依旧放着那些东西。
景脂走到左边挂着的一幅画前,微微举手拿了下来,放在桌上,找了一块不用的帕子轻轻擦拭开,上面的图画渐渐浮现在眼前。
是一个少年的画像。
……
放了十几天假后,夏婉灵终于回来了,在家待了才一周又急匆匆的回学校了,走的时候顺便也把景脂带上了,看着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孤独的模样,她也有些不忍心。
从西塘到京市坐车要好几个小时,在这个时间段里,夏婉灵让她先睡会,等停下来了会叫她的。
景脂昨晚睡得挺早的,现在精神很饱满,一点也不困,“不用了夏姐姐,你如果忙的话就先去忙吧。”
夏婉灵没忍住捏了捏她白白的脸蛋,“你呀,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心里可难受了对吧?”
不用夏婉灵多说,那个不能提起的名字是她一生的痛。
她的眸光暗了暗,摇头,不太愿意让别人为她担心,“没事的。”
“脂脂,你老实告诉我,你对顾行朝到底是什么感情?”她突然正色道,脸色有些眼熟。
景脂抬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眨着,她的脸也倒映在了她的眼睛里,夏婉灵看到了自己的倒映,但她一点也不开心,因为她在景脂的眼里再也看不到灵动了。
“我对他……”景脂顿了顿,突然扬起头,说道,“我想努努力,努力的去喜欢上他。”
“可是……”
她想劝,景脂轻轻的打断她,“夏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有分寸的。”她的手揪着腿上放着的大衣衣摆,眼睛垂下,余下的碎发在她额前,给她增添了几分秀气。
“你确定你有分寸吗?”夏婉灵反问道,她的语气很平静,从她追在顾行朝身后的时候,她就从未有过一天有此刻的平静。
“我有的。”景脂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吧。”她坚定起来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好像当初遇到他一样,别看她温温柔柔,实际上她倔的很,认定了一件事就绝对不会放弃的。
两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后,景脂轻微的一抿唇,想了想,她还是问道,“夏姐姐,开学以后你会很忙吗?”
“忙什么啊?”提到自己的事,夏婉灵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还不知道结果呢,最起码要在三个月后才有答案了。”
“那也不长呀,慢慢等就好了。”她的声音软软的,听起来会莫名的给人鼓励,所以夏婉灵很喜欢听她说话,尤其是小姑娘细细软软的声音念那些文字的时候,可能是她的粉丝滤镜开的太大了吧,反正她就觉得哪里都好!
就是小姑娘话挺少的,有时候能自己坐一天都不开口说话。
夏婉灵是真的很忙,刚下车就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又急急忙忙的去找辅导员去了,行李都是景脂搬回去的。
小姑娘力气不大,推着两个比她宽的行李看起来十分吃力。
陆知舟最喜欢这种英雄救美的时刻了,看到这一幕,一脸欣喜的看着她的背影,“顾爷,你看你看,前面那个女生是不是需要我去解救啊?”说完,他还故作潇洒的撩了撩头发。
顾行朝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大步上前顺势拉过了她手里的箱子,陆知舟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过去的一套动作,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顾爷这动作真是熟练啊。
景脂还在想怎么把这两大箱搬上寝室的时候,突然手里一松,抬头看到顾行朝,她没忍住笑了,“你怎么在这里呀?”
女生的行李箱不怎么重,还没有他的健身器材的一半重,“把那个也给我。”
景脂点点头,听话的把行李箱递了过去。
“啧啧。”这时候陆知舟也走了上来,看到了景脂,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又看了看顾行朝接过来的行李,他挑了挑眉,正要用眼神跟他交流一下的时候,顾行朝已经偏过了头,“寝室?”
“四号楼。”
“几楼。”
“三楼。”景脂不太想麻烦他,让他帮忙提行李就已经让她很不好意思了,她连忙说道,“到楼下就行,我……自己可以搬上去的。”
“你确定?”顾行朝还没说话,一旁的陆知舟不相信的出了声,被顾行朝看过来一眼立马闭上了嘴,还拉上了嘴巴的拉链。
“走吧。”顾行朝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提着行李就走。
少年的腿很长,一点也没顾及到她能不能跟得上,景脂为了不给他找麻烦,绷着小脸努力跟上,最后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小跑。
陆知舟实在是看不下去他欺负人了,刚要说一句,顾行朝的警告就下来了,“多说一句废了你。”
陆知舟:“……”
行,你欺负人还有理了!
他真的好想骂他啊,但他不敢。
回头看了一眼景脂,小姑娘没有怨言,一张小脸严肃的有些可爱,像只小小的河豚。
好吧,他们之间的事情是他不配参与了,也不知道顾爷哪来的恶趣味。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在心里吐槽。
四号楼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一路上景脂都是小跑着的,天上的太阳也火辣辣的,晒的她的脸微微发烫,白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红晕,是晒的。
等到了楼下以后,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停下稍微的休息了一会儿后,她走到顾行朝面前,“给我吧,谢谢你了。”
顾行朝手一偏,没递给她,“三楼是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拿上去的。”景脂拒绝道,再来一次跑的旅程,她是不愿意的。
“带路。”顾行朝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不容拒绝。
“啊?”景脂连忙摆手,去拿他手里的行李,“太麻烦你了,我自己……”
她错手去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立马像触电般的收了回来,放在大腿两侧,有些紧张的揪着裙摆。
被碰的那一下,说实话,他并没有什么感觉,都还没来得及感觉她就收回去了,顾行朝起了逗弄的心思,“小同学,碰了我是要负责的。”
刚走过来的陆知舟听到这话,差点没收住自己表情:啥⊙∀⊙?顾爷你确定吗?
本来他是想逗逗她的,但小姑娘并没有出现害羞的表情,反而抬起头,一脸亮晶晶的看着他,“真的吗?”
顾行朝:“……”
他玩味的表情僵住了,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神,他看到了在她眼里的自己,一脸错愕。
陆知舟站在一边,看了看顾行朝,又看了看景脂,都没说话。
他刚要出来打个圆场的时候,顾行朝已经提起两个行李往楼上走了,细看之下,他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
景脂站在楼下,看着顾行朝的背影,眼里出现了细碎的笑意,她的笑容很温柔,陆知舟觉得自己看到了光,像是救赎顾行朝的那道光。
……
自那天过后,景脂和顾行朝莫名其妙的就聊了起来,不过多数是景脂发过去的消息,他都是挑挑捡捡的回答,有时候大半天都不回也是正常的,寝室白天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夏婉灵这段时间忙升学深造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一回寝室都说不上几句话就连忙去洗漱,出来以后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景脂知道她很忙,所以没打扰她,每次都会早早的洗好了躺在床上,尽量不给她添麻烦。
这天晚上,景脂刚收拾好准备上床,生理期到了让她怏怏的,有些不舒服。
床上的手机铃声正响个不停,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顾行朝”的名字跳动个不停,她按了接听键,有些疑惑,“喂?”
那边沉默。
景脂的耐心很好,没有一点不耐烦,“顾……顾学长,你怎么了吗?”
刚刚洗漱完,小姑娘的声音也软软的,身体不舒服让她语气有些无力。
这次那边没有沉默了,转了一个弯好像被另一个人接了起来,“喂,是景脂吗?”
这个声音很耳熟,好像是陆知舟的声音。
景脂正想着,那边的陆知舟就自报家门了,“我是陆知舟啊,顾爷喝醉了,你能不能……?”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景脂能猜到。
她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天,抿了抿唇,最终问道,“在哪里?”
陆知舟“害”了一声,“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来接你,你现在下来吧,我开车过来。”
“可是……”景脂刚想说你不是也喝了酒的吗,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看着黑屏的页面,景脂皱了皱眉,又从床上下去了。
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回来,她拿了一个包包走,里面放着一些必备用品,还有一些一次性的洗脸巾,万一会用到呢?
生理期不能吹风,她换下了碎花裙,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条宽松喇叭裤,换了一双小白鞋就出门了,走的时候,她有些不放心,又进去给夏婉灵留了一张纸条,她可能来不及看手机,做好了这一切,她才转身离开了寝室。
这段时间阿姨检查的不严,她轻轻松松就出去了,一下楼果然看见了陆知舟,他一只手搭在车窗上,看到景脂下来,十分热情的招手,“这里这里。”
景脂紧了紧包包的带子,快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后座。
“他怎么了?”上了车后,她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没事,”陆知舟摆了摆手,“就是喝多了,有点醉了。”
“他也会喝醉吗?”这一点景脂倒有些好奇了,以前看到他喝酒的时候,也没见他喝醉啊。
“嘿小同学,你这话说的。”陆知舟觉得好笑,“他又不是神仙,肯定会醉的啊。”
这话景脂没接了,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车里太安静了,陆知舟不太习惯这样安静,不安分的扭了扭腰,看了看后视镜里她的脸,又看向前面,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景小脂同学,你很喜欢顾爷吗?”
景脂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眼里带着笑意,温柔的不行,“说喜欢太庸俗了,我想永远看见他,要爱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