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音与席尙景的感情日渐崩裂。
时音养伤那几个星期,粟智往别墅新派了个叫阿念的女佣,阿念每天的工作就是贴身伺候她,寸步不离。
她唯一的外出是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那时身上的纱布去掉了,皮肤上只剩一些很浅的淤青,脚也能走,但需时苒在一旁扶着。
后来一进考场还是被秦烟多嘴:“时音你该不会被家暴了吧?”
她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时音一声不吭地走开。
考完试出考场,纪雯苼从后面赶来,问她去不去参加社团的聚餐,她还没来来得及答,衣摆边的手忽然被握进熟悉的手心。
身子也从时苒那边换入席尙景怀中,刚到这边的他替她答:“不去。”
两个人的关系很诡异,就像嘴上被封了胶带的妻子与神经过度敏感的丈夫。
纪雯苼没看出什么来,太子爷说不去,她就立马回去帮时音想不去的借口,而时音一步一步被他拉离考场,远离热闹的人群。
他把她看得很紧。
回到别墅后,依旧每天敷各种药,平时喝的补药也不落下,但时音将它们倒进露台绿色的盆栽里。
有时席尙景会看到,他通常将双手放在裤袋中,什么话也不说,但隔天阿念就专门盯着她喝药,
由于温婉的离世,时音和时苒今年都不过生日,这样子过了一个寒假。
临近开学时敬谦的一通电话,让她有了第二次外出的机会。
她告诉席尙景:“我哥要拿些以前落在时行川那儿我妈的东西给我,你说过这别墅不进外人,他不方便送过来,我出去见他。”
席尙景当时在书房批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随便。”
时音外出由老李送,阿念也跟着,她与时敬谦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自从跟席尙景在一起的这两年,她和时敬谦几乎没联系过。
这一回是两人相隔许久后的第一次见面,车子停在咖啡厅外时,她已经看到靠窗独坐着的他,他模样变得不大,身上的戾气收了不少,相比较高中时多了一份沉稳。
谁都变了。
聪明的变愚蠢,内敛的变狠辣,浮躁的变淡定。
她是被爱情磨圆的,席尙景是被偏执的性格磨坏的,而时敬谦就是被岁月磨淡的。
阿念扶着她坐上座位,时敬谦从她进门就看着她,眼睛从她披着头发扫到行走不便的腿部。
时音坐下后,阿念就回车上坐着。
天下小雨,玻璃面淅淅沥沥响,清冷的光投照在桌面上。
时敬谦所带的东西不多,也就温婉平时喜爱的一些首饰和她的弓与箭。
时音看着桌子上布满灰尘的弓,这把碳纤维的弓与箭曾经在她的手里熠熠生辉。
他说:“我爸还算有点良心,不打算留给下一任了,还给你,你拿着做个纪念。”
她低头看桌子上的东西,每一样都似乎还留有温婉的味道,她看着这些感触颇深。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间。
好半晌,他说:“你以前都怎么长发披肩,也不会穿颜色这么深色的衣服。”
“好久不见了。”时音回这句。
“脸色和声音都不好,生病了?”
“没有。”
侍应生端咖啡上来,时音侧仰头看了一眼,长发晃动,时敬谦看到她脖颈侧边淤青。
他的视线又缓缓移到,她手臂上轻轻浅浅的淤青。
“谢谢你帮我拿东西过来,我不能久留,下次……”
“他动手打你?”时敬谦起身,“我去找他。”
时音手上挑拣书籍的动作停顿一秒,被时敬谦收在眼底。
手上继续收拾东西,她说:“他怎么可能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苒苒跟我说了点你最近的事情。”他只回这句,话语里有要她不再逞强的意思,但时音不作响。
他喊:“时音。”
她往他看。
“你现在过得开不开心?”
“恩。”
“那你笑给我看。”
她放下书籍,合上首饰盒的盖子:“我最会笑了,你还不知道?”
“我看是你不知道,你从刚进来到现在都苦着一张脸,以前你起码会假笑。”他顿了顿,“可你现在连笑都不会了。”
“我要回去了,”她短促地笑一笑,“待会儿雨要大了。”
时音走得快,但没人扶的她没出五步就往旁摔。
时敬谦从后抓着她,那一刻贴近着闻到她身上各种浓重的药味。
他皱眉问:“你到底有多少皮外伤?”
“不多,楼梯上摔了一跤才这样。”
她还准备走,他不放,她立刻讲,“哥你别这样,外面有车子在等我,有人在看。”
“你有没有发现,”他问得认真,“你和他的现在,很像那些年的我爸和你妈?”
时敬谦这句话扎扎实实敲在她脑子上,耳朵里回声一片,时行川把温婉推下楼梯的过往,画面在闹脑里徐徐展开,温婉过世前的那句告诫她的话也徘徊在心上。
——你要以我为警戒,千万别再把自己过成我这样。
时音当时语塞,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只能推开时敬谦。
“哥我们很好,你不要挑拨离间。”
然后推门出咖啡厅。
在大雨中回到别墅,阿念将她从车上扶到门庭。
她说:“我自己走。”
阿念将手候在她的腰后与手肘旁以备随时搀扶,时音一个人依着墙壁走向楼梯,她看到客厅里正看文件的席尙景,也不看他,一言不发地上楼。
“过来。”席尙景头也不回地说。
她闭眼,自己还没动,阿沁念已经在她后腰与手肘施加力道,把她的方向转向客厅。
时音走到席尙景的沙发旁,他往她看一眼,让阿念下去,起身把她牵到自己身前。
时音与他缓慢靠近,背部渐渐贴上他的胸膛,他问她:“见面怎么样?”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发出心中,两人长久不说话。
过一会儿,他低低地讲:“我以后都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时隔快两个月了吧,他终于说这句话,即使时音或多或少理解他当时情绪的失控,现在心里也听不进任何道歉。
她点头,说道:“我想上楼休息。”
席尙景把她放开,时音到了二楼突然想去看看时苒,就扶着墙过去,让阿念帮她把门打开。
时苒的房间一如既往宁静,门也依然不上锁,她正坐在露台的软椅上出神,时音则在门口长久地看着她。
时苒本来就话少,最近越来越沉默寡言,比住在时家那些年还严重。
时音越看,脑海里时敬谦的话就越响亮。
她吸了一口气,对阿念说:“你在门口等着,我自己进去。”
“好。”
走进露台,时苒看她,起身想把位子让给她,时音说不用,按着时苒的肩坐回软椅上,抚了抚她的额头,随后俯身到她耳旁说话。
露台外下着小雨,空气里夹着湿冷的水汽。
时苒安静地将时音的话听进耳里,双眼渐渐从出神到凝聚注意力,后来微微皱起眉,等听完后往时音看,想开口,却被她摇头的作动打住。
姐妹两个对视,时苒从她眼睛里看出来姐姐很难过,但是时音不准她说话或者发表意见。
时苒目视着她走,她依旧扶着墙,一个人缓慢走到门口,打开门,阿念接过她的手把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