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盘里有两杯茶,时音也没有心情喝。
纪伯伦又指向钥匙:“银色那把是别墅的,你不太用得着,阿兰和阿冰会看家。黑色那把是车子的,不是老李用来接送你的那辆,是停在楼下车库的柯尼,你会开的话就是你的。第三把是半山居别墅的,你要是无聊可以和你妹妹去那里玩,不远,顺着这个山道再往上拐一刻钟就到了。最后一把钥匙是游艇的,你给老李,他会开,游艇就停在这座山后海的港口。”
然后,他的视线放到铂金黑卡上。
“这张副卡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主卡是他,额度无限,刷酒店刷俱乐部会有专人服务,他们认得出这张卡。时苒的生活费会打在另一张卡里给她,她马上就要去大学了对吗,学费也打在里面了。”
时音疲惫地朝后坐了一点,一个问题都不问。
最后,纪伯伦拿手机:“这部手机里面有七个号,他,我,老李,粟智,别墅,你妹妹和在美国你妈妈的主治医师,他认为你的交际圈这些就够了。”
纪伯伦说到到这里,时音抬眼看他,他向她摊手要东西,两人对峙了五秒,她一言不发地从包内拿自己的手机交给他。
他准备没收,她问:“能不能只停原来的号码,把手机里面的东西留着?”
“可以。”
“谢谢。”
两人客套尽显,纪伯伦拔除了SIM卡,抬眸看她一眼,将旧手机和新手机都给她。
“洗澡水放好了,你洗一洗休息吧,两个月后他会来看你的。”
他转身准备走,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到了门口又停下:“还有一件事,他让我转告你,以这样的形式待在他身边的女人,目前只有你一个,他没养其他女人习惯,他说你不要多想。”
纪伯伦走后,独留时音一人静坐在寒凉空气中,她闭着眼笑,全是苦与涩。
什么样的房子,锁着什么样的人。
衣物间,鞋柜是满的。首饰盒是满的。冰柜、储物柜,酒窖也全都是满的。
席尙景一出手就让她的物质条件接近于饱和,铂金黑卡的主副卡关系就是两个人的关系,她接受了,从今往后就依附他而生。
......
时苒陪了她一个星期就去学校报道了,留她一个人在别墅从早到晚,看书,散步。
第十天时她去市里的书店买回许多辅导书,准备在这两个月里将前两年颓废落下的课程全补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半个月时,她已熟悉这座城市的主要街道,适应被两名女佣照顾的生活。
一个月时,她能够独自开车下山道,去过后海,走了一圈他休闲过的地方。
两个月时,天气微微转凉,全国各地的大学已开学满一个半月。
“老李,”时音出门,叫正在草坪长椅上看报的他,“我出去一下,送我。”
老李去车库取车,天凉,阿兰下来替时音披上一件西装外套:“小姐去哪里?”
她淡笑:“有电话的话转我手机。”
“好的,那今晚小姐外面吃还是回来吃?”
“会回来。”
“好。”
老李将车开来了,时音入座,将手包放膝上,说:“去苒苒的学校。”
车子启动。
今天天气一直阴沉,时苒出门没带伞,时音就干脆去接她下课,路上她听着音乐翻书,窗外街景徐徐流逝,不多会儿,车窗玻璃上响起淅淅沥沥的雨敲声。
老李打开车内暖气。
到达校门口,给苒苒发完短信后继续看膝上的书,等那么一会儿,老李下车开门,时苒坐进来,车内被带入一股湿气。
“姐,绕东边那条道开,我买些资料。”
时苒这么说的时候老李就已经听进去了,他熟门熟路地转方向,时音翻一页书,继续看。
雨敲玻璃的声音渐渐变大,她看书看累了,朝窗外投去一眼,眼前恰好映入一所伫立在雨幕中的学府。
“停。”
老李刹车,时音透过车窗静静地看大道对面气势恢宏的学府正门,那正门顶上凿着四个朱红的字:麦斯大学。
而无形之中,还有这么一个后缀:总校部。
时苒考入的是这个大学位于这座城市的分校部,她差点忘了总校正门与分校大门仅隔两个街道,现在,隔着一条马路,隔着纷繁的雨珠,时音看着这座位高权重的百年学府。
这也是他的学校。
完全不一样的建筑厚实度,典型的英式红砖风格,门比分校大了整整两倍,耸立的尖塔被雨抹上一层浓重历史感,它庄严又肃穆。
车窗上渐渐地蒙了雾气,雾气与水珠交杂,视界变得朦胧不清,这所学府还未下课,这所学府里装着一个精缩的名利场,远在正门外也似乎感受到里面涌动的暗流。
时在车内轻轻地闭上眼。
这里是可以接触到他最多的地方。
“小姐。”老李不知何时接了电话,他从后视镜看着出神的时音,唤她。
时音睁眼。
“少爷回来了。”
席尙景的回来并不是回别墅,而是回国,他只给老李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老李就送时音回别墅,那里,粟智已经在等着了。
除了粟管家之外。大概没人知道席尙景要做什么,但粟智不说,她只等时音换好衣服后带她上车,将她送到了一间高星级酒店的门口。
途中,两人不说话,时音穿着一身纯白刺绣长裙,长发垂在双肩,气色比两个月前好很多。
临下车前,粟智将房卡给她。
时音心口轻微起伏,怪不得刚才什么都不说,说多都是讽刺。
她接房卡,粟智提醒:“8102总统套房。”
下车后独自步入灯火通明的大厅,前堂经理正候着,礼貌过来迎。
她一路沉默着上电梯,电梯员是名年轻的男人,他在仅有三个人的空间里呼吸有些不顺,因为时音气质太好,抱着臂陷在自己情绪中的模样带点清冷与不可企及的仙气,他透过电梯壁上的反光悄悄地打量她。
是哪位大人物的情人,他想。
到了套房,经理退下,时音将手包扔桌上,倒一杯果汁到窗前喝。
她不知道席尙景什么时候来,她也不想去知道,这里地处金融腹地,一晚的房费够时苒一年的学费,越是这样,她越心燥。
视线从落地窗外的一片江景移开,她坐到沙发上开电视,看了许久,他没来。
但是他订了晚餐,这份双人的烛光晚餐送来时天已全黑,江对面夜景璀璨,时音面对着江景独自用餐。
洗完澡,他还是没来,偌大奢华的套房只有电视声响。
时间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走,她几度在卧室内徘徊,手机从未响起,套房门外也一直不来动静。
最后十二点钟声响时,时音将手机关机,上床,关灯。
从松懈到紧张再到松懈,精神累了,她很快睡着。
睡了一个钟左右,床边终于有动静。
那是在接近一点的时候,时音睡得昏沉,身后床面轻微弹动,她的背贴到了他的胸膛,然后颈部也被枕到他的手臂上,她渐渐地醒,意识清楚,身子从软绵到接触他肌肤时的轻微僵硬,刚要转身,反被他固定住侧睡的躺法。
真的是席尙景,他来了。
“不碰你,”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略带困倦,将缩在被子里的她的双手都找出来握住,说,“我挺累的就想睡一觉,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这一觉睡到清晨四点左右。
天还微微亮时,雨还一直下。
时音在半梦半醒之间感到唇上受力,她困倦地睁眼,才察觉自己的呼吸与他的鼻息贴紧着。
正在被动地与他轻吻,他已经睡足了精神,现在对她的感觉来了,一直从她的嘴吻到她颈部,然后从腰间提起自己睡衣脱下。
时音在与他额头相抵时看着他沉稳的眼,扶他脖颈,沙哑问:“今天你有没有事……”
“七点去学校。”
后背感觉到他手心的探入,他在摸后背的文身:“你爱不爱我……”
席尙景大概也没经思考,哑着嗓音近乎条件反射地回:“爱死你了。”
……
这三道刮痕留得不狠,他事后才察觉,站立在镜前抹下巴,时音则靠在床头看着他厚实的背,后肩那五道印子已经浅很多。
她喝果汁,他穿衬衣系领带。
衬衣与领带的款式是学校的制服,她看没多久,下床到他身侧。
“我来。”
他将双手放进裤兜,面对她。
时音替席尙景系领带时,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她,时音也渐渐抬眼对上他视线,他还是那么俊气十足,不用说话眼里却满是内容。
时音右手缓缓地抽领带,结子越收越紧,但他不动声色。
忽地一下放松,她收视线,看窗外。
席尙景将领带又整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这就手生了?空了可以多加练习一下。”
然后用掌心抚平他肩身的衬衫,他在她的手离开后动了动脖子。
“不是双休日吗,也要去上课?”
“有个学术报告会。”
她点头。
这会门铃响起,是酒店的早餐服务。
席尙景去开门,时音摇晃着果汁杯倚到卧室门口,侍者还没推车进门,他先说:“等会儿。”
接着看向单穿一条真丝裙的时音,眼内意思要她进房,等她进房后,他才允许男性侍者将餐车推进来。
席尙景没让侍者进来,他把推车弄进来,直接关了门。
时音走到沙发前坐下,拿一本杂志放膝上翻,开口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弄伤你脖子。”
“没关系,下次注意。”他反应快,后四个字回得故意又理所当然,时音侧头看他。
他在穿外套,不理她,嘴上说:“老李的车在下面,去逛个街,房间全年替你留着,逛累的时候上来休息,我先走了。”
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表现得越是公式化,时音看回杂志,手慢慢地捏紧杂志一角,听着他的脚步走到门口。
“还想要什么就跟粟智说。”门阖到一半,他补充,“下去的时候加件衣服,今天气温低。”
砰,关门。
套房内长久的寂静之后,时音倏地将杂志从膝上扔开,重重地靠上沙发背,一个人看落地窗外嚎啕的大雨。
沙发轻微震动。
那会儿七点整,她往自己包内摸手机,但是手机安静,再顺着震动源掀开沙发枕,看见角落里的另一部手机。
席席尙景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她看着沙发角落这部被他落下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宇文”两字。
是宇文策啊。
沙发枕重新搁回去,时音不打算接,但手机连响三回,她看书也看不进,等响第四回时才搁到耳边,没开口。
宇文策先问:“你到学校没有?报告细节有变,我重新整理了报告内容,发邮件给你。”
“他已经去学校了。”
那边沉默一会,念出名字:“你是时音?”
“劳烦宇文少爷,还记得我的声音。”
“你干掉了何诗雅?”
跟宇文策这个人说话,就是有劲,时音反问:“找他有什么事?”
他那三秒的停顿大概是在回想之前与她的恩怨,三秒后,他问:“你这儿有没有传真机?”
“有。”
“他没在线上,你把传真号码给我,我传份报告过来,你给他送过去。”
“他已经走了一刻钟,我即使追上他也进学校了,你在校门口等着不是正好?”
“我不在学校。”
“你不在?”
“我不在。”
时音有一秒的停顿,她看往落地窗外的大雨,这时候宇文策追问:“送不送?”
“报告会几点开始?”
“八点。”他有些不耐烦。
时音看了时间,回:“好。”
给过传真号码后将电话挂掉,传真机咕咕咕地吐纸,她依旧坐在沙发,看着愈显猛烈的雨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