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班以后,邺海到马路边的小吃店匆匆吃过晚饭,又来到办公室看书,距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他需要抓紧时间复习了,去年冬天刚考完试就开始看今年要考的课程,当时学的特别认真,他已经不满足只报考大专了,他在去年考完以后就已经买回来了本科段的书,他要开始本科段的学习,他相信,只要有一个可以安静学习的地方,他就一定能够坚持走完这漫长的自考之路,他觉得生活再一次的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今年到机关办公室工作之后,他就认识了张静,认识了张静之后,他的心里就不平静了,每天下班了在一起看书学习,邺海每天都坚持在办公室学习,张静大多数时候都在,有时候她会出去吃饭,或者去逛街。今天晚上,办公室里只有邺海一个人,他感到有一丝孤单,但很快他就投入到了学习中去,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他收起书本,准备回宿舍睡觉。
宿舍里只有王建设一个人在喝闷酒。见他进来,拿起一瓶啤酒“嘣”一声打开,递到他跟前说:“来,兄弟,陪我喝两口,我一个人正苦闷着呢。”
邺海问:“你咋了?”
“没咋,好着呢,下班了无聊,想找个人喝酒,结果满楼道找不见一个,刘工和张工去约会了,刘工和张工正在热恋之中,最近一段时间回来的总是很晚。小张也出去了,你又在看书,我就一个人喝上了。”他说的小张,就是张静,
“小张好像回来了,我刚才在楼道碰见她了。”邺海假装很随意的说,他的脸微微有些红。
“不提了,说起来让人伤心,我真羡慕你啊,每天下班了有美女陪着学习,还在报自学考试,人活着还有个追求。你看我,今年都三十岁了,说起来不怕你笑话,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王建设仰起脖子把一瓶啤酒倒下去一大半。
邺海安慰着王建设“感情这东西是个缘份,得慢慢来,碰不上合适的干着急也没用啊!”
“我不急,关键是我老爹老妈急,我老爹今年都七十岁了,有心脏病,我哥在家里照顾着,每次回家,老爷子总问我啥时候给他领个儿媳妇回来,我每次总是说快了,弄得我现在都不敢回家,我害怕看见父亲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害怕看见他那满是皱纹的脸,还有那一头银发。但是人一过了三十,找对象可就难了,不像你今年还不到二十岁,缠你的姑娘又多。不过,哥提醒你一句,你可别挑花了眼,落的到头来跟我一样就麻烦了。”
王建设的脸发红,眼睛直勾勾的,地上已经躺了四五个空酒瓶子。
邺海劝王建设少喝点,王建设从他手里夺过酒瓶,仰起头“咕咚咕咚”又倒下去一大截。然后“咣!”一声将空瓶子蹲在地上,拉着邺海的手说:“兄弟,说句不该说的话,我看小张对你有意思哩,你可得抓紧啊,别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小张是个好姑娘,公司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打她的主意呢,她理都不理,唯独对你不一样,你看她看你时的那个眼神,饱含着万种风情,你都不知道蕴含着多少意思在里面,哥是个粗人形容不来。但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她是咱们集团张总的亲侄女,要么你就认认真真的和她好,要么你就离她远一点,机关上女人多,事非也多,有些话传到领导耳朵里可不好,会影响你的前程。”他拿起酒瓶“咣”的一声和邺海碰了一下,一口气又把一瓶喝完,把空瓶子扔到床底下,叮呤咣啷的滚到墙根。
然后又打开一瓶,抓着邺海的手说:“干!”邺海只好和他又碰了一下,他喝了一口接着说:“你要是跟小张好上了,哥保证你在这个公司里是直步青云,再过十年,你绝对是个人才,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哥给你说的都是实心话,还有,以后别把你那个女同学带到公司来了,小张见了会吃醋,女人就这点不好,见不得她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邺海听着听着,觉得他和张静好像已经“怎么怎么了”一样,他明白王建设说的他那个女同学就是秦珊。秦珊也就到他这儿来了那么一次,没想到让同事们看成他的女朋友了。他赶紧更正说:“我那个同学只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并没有谈对象,我和张静也是好朋友,我不可能和她谈对象的,她比我大,再说我们俩只是在一起学习,并没有做什么啊!”
王建设已经醉了,抓着他的手不放,还一个劲的往嘴里一边倒酒,一边说“你没听过,女大三抱金砖啊,比你大的女人才知道疼你。你这个傻瓜,我就是没你那个福气,我要是再年轻个七八年,我绝对追,我就不跟你说这些话了。可惜人家看不上我这个半拉老头喽。”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抓起酒瓶又往嘴里倒。
邺海夺过王建设刚刚举起的酒瓶,放到一边,然后说:“你们平常关系不是也挺好吗,她经常到咱们宿舍来打牌,还经常和你在一起吃饭。”
王建设挣脱开邺海的手说:“那不一样,我心里清楚,她只是下班了无聊和我们打打牌消磨时间,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喊上我吹吹牛,她心里不会有我的,我有这点自知之明。”
“我有这点自知之明,来,喝酒,兄弟,记住我给你说的话,好好追她吧!把你那个自考别考了,考那个有什么用,你把她追到手,等于你少奋斗个十来年。你那个自考考完能干啥,有个大专学历能干啥,我都是统招的本科生呢,还不照样给人家打工嘛?想开点,找个好女人才是关键。”王建设一边跟他碰杯,一边大声的说。
就在这时,他们宿舍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温柔的女人的声音传进来:“你们这么高兴干吗呢?”邺海转身望去,张静穿了一件宽大的睡衣站在宿舍门口。
王建设好像吃了鱼刺嗓子突然卡住了一样,接连假装着干咳了几声,一句话也不说了。邺海从床沿上站起来,张静走进宿舍,顺手将门关上。打量了一眼邺海然后说:“想不到你也能喝酒,脸红红的,你可别跟上他学坏了。”
王建设悄悄的靠在床栏杆上,一句话也不说了,脸红一阵紫一阵的。张静坐到他旁边,拿起一瓶酒打开后说:“来,王工,有啥想不开的,跟妹妹我说说,我陪你喝。”
王建设摇了摇手说:“没有,我刚跟小邺说着玩呢?你可别当真啊!”
张静说:“什么我别当真,你们说什么我可没听见,是不是又在骂公司领导呢?骂就骂吧,我不会去告密,咱们可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别见外啊!”
王建设还想说什么,嘴蜃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从地上又拿起酒瓶和张静碰了一下,仰起脖子倒下去一大半,大概是喝得太猛,呛的他真咳嗽了起来。
张静也喝了一大口,把酒瓶放在桌子上说:“别着急,慢慢喝,反正夜还长着呢。”
邺海抬起头,发现张静的脸粉嘟嘟的、嘴唇红灿灿又亮晶晶的,像极了王建设床头贴的演员范冰冰。张静的睡衣很薄,隐隐约约能看见内衣的痕迹,邺海看的脸微微有些发烧,赶紧把视线从她身上转移过来。又低下头,一幅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啥的样子。
只见张静从桌子上拿过一瓶酒,放在邺海面前说:“来,跟姐也喝一杯,王工已经喝不动了,让他休息一会吧!”
邺海勉强和她碰了碰,喝了一小口,王建设看着他们俩喝酒,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邺海见状赶紧说:“算了吧,让王工好好休息一会,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大家还要上班呢?”
张静站起来,把酒瓶又放回到桌子上然后说:“也好,让王工好好睡一会吧,你也别打扰人家了,到办公室去看你的书吧。”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并把他刚放在床上的两本自考书抱在怀里走出宿舍。
邺海关了宿舍的灯,也跟着出来。长长的楼道里,亮着几盏灯,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张静在前面走着,身体有些摇晃,邺海赶紧跑上去扶住她,不料她手一松,他的自考书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继续扶着她来到女生宿舍。
三楼只有两间宿舍,邺海他们四个男生住一间,张静一个人住一间。张静的宿舍就在楼梯的西侧,推门进去,她的屋子里没开灯,确在桌子上点了两支红蜡烛,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光线很柔和,也很温馨。邺海在心里说:你还真浪漫啊,一个人点着蜡烛。
刚一进门,张静就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他脚下没站稳,两个人就一起摔倒在软绵绵的床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静火热的嘴蜃就已经贴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刻,邺海感觉他的四肢好像触电了一般,一阵痉挛,他感觉到胸膛里的心跳的很快,快的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他感到张静的手慢慢的在他身上移动,轻轻的抓住了他的手,一股暖流传遍了邺海的全身,手心里软软的、热热的……
一种奇妙的感觉让邺海说不出话来,两滴泪水打在他的脸上,冰冰的凉凉的。过了一会,他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她很妩媚的微微笑着,那笑容里有挑逗、有渴望、有激情、有爱慕、有烈火。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定定的坐在她的床沿上,痴痴的望着她,她摸了一把眼泪说:“没事,我心情不好,和男朋友分手了。”
邺海望着她,还是一句话也没有,屋子里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香味,昏暗的烛光,将他们俩的侧影放大了印在墙上,黑越越的,紧紧依偎着坐在一起,好像《读者》上的一幅插画。
坐了一会,她说:“我刚才出去上厕所,听见你们宿舍里声音很大,我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才发现王工又在讲他的人生理论,听着听着我就进来了。”
“啊,刚才王工说的你都听见了!”邺海惊讶的问她。这下完了,本来没有的事也让王工给说坏了,他是浑身长嘴也分辩不清啊。
“也没有”,她的脸上犯起一阵红晕,带着几丝羞涩,又有几份妩媚,邺海的心突突突的在胸膛里直跳。
半天他才说“那都是王工胡说的,我真没那么想。”
“可是我这么想了,你真是个小呆瓜。你什么都不懂,可惜你太小了,不然……”不然什么,她没说,邺海也没问,只觉得心跳的飞快,感觉快要窒息了一样。
张静站起来,走到桌子前给邺海倒了一杯果汁,邺海接过来一饮而尽,还感觉到口渴,自己走过去提起壶又倒了一杯水,猛喝了一口,烫的他赶紧放下杯子,水洒了一地。张静咯咯的笑着,拿毛巾过来给他擦手。
这时,楼道里传来刘工歇斯底里的歌声:“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邺海站起来说:“我要回去了,不然他们知道我在你宿舍里,明天还不知道又说出些啥难听的话呢?”
“等等,让他们睡了你再回,我这不替你拿了两本书吗,你就假装到办公室看书去了。”
邺海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她笑嬉嬉的看着他,邺海感觉自己好像傻了一样,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燃下去一大截了,火苗扑扑的跳了几下,一根蜡烛慢慢的熄灭了,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变的暗了许多。她就坐在床上,邺海这会坐在一个小凳上。夜色浓浓,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似的,昏暗的灯光下,张静显得楚楚动人,眼神很无助的瞅着他。
“你刚才说跟男朋友分手了?”邺海这才想起张静刚才说她跟男友分手了的事,没话找话的问道。
她点点头说:“嗯,他是个坏人,他跟着项目经理到歌厅去找小姐,我骂了他一顿,他倒反过来跟我急,还说现在社会就是这样,要想混的好,首先要把自己的顶头上司巴结好,才能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才能混到人上人。”她停顿了一会又接着说:“尤其令我可气的是他说我不懂得生活,没有情调,成天只知道看书,看书有啥用?这年头了谁还报自考。”
张静喝了口水停了一会又接着说:“他还说报自考是我想和你好,想和你走近才报自考的,拿大专学历上个成人高考就行了,干吗非得报自考,既难又考不过去,还浪费时间。总之他把我批评了一大堆,连讽刺带挖苦,我真受不了了,就提出和他分手,没想到他倒答应的爽快,转身就走了。”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滚落下来,邺海从桌子上抽出两纸巾递给她。她没接,轻轻的说:“你给我擦掉。”
邺海只好坐到她旁边去,轻轻的替她擦泪,这一擦她哭的更凶了,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滴,下雨似的。邺海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她把头斜过来靠在邺海的肩膀上,任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陪着她一直坐到深夜,才悄悄的溜回宿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