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房间的,直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头,周远打开手机,看了宋迁给他发的信息。
上面说的很简单,校长大发雷霆,直接把陶寒给开除了,顾秋也被记大过处分,现在正在家里反省。
周远觉得这是在自己意料之中,接着他又看到几个未接电话,是徐心打来的,知道她担心自己,就发信息说昨晚和宋迁出去喝酒了。
窗外又下起了大雪,一片片雪花飘扬在空中,冷风不停的吹着,像是一阵寂寞的风,吹进了无数孤独在外的人的身体里。
周远知道自己又该出去卖唱了,即便下着这么大的雪,他也必须出去,为了生活,为了不让心里的负罪心太重,以及林慧每次都会问他最近学习的怎么样,他沉默许久只能说句还不错。
只是靠着卖唱只能维持生活而已,不会被饿死了,想到了徐心的家庭背景,想到了以后的种种可能,她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卖唱的,那到时候即便在一起了,又有什么用呢?
周远背着吉他走在路上,大雪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像是被恐慌和无助包围,他有些窒息的想挣脱出来,却抬头看到了站在身前的邢倩。
她红着眼眶,站在风雪中抱紧自己的胳膊,这让周远没来的一阵痛苦,大雪纷飞也要出去卖唱,邢倩会觉得这是受苦,可在周远眼中这是为了生存,于是两种不同的心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将周远最后一点脸面摔得体无完肤。
“你怎么来了?”周远勉强挤出笑容问道。
邢倩语气有些低落的回道,“昨晚的事宋迁跟我说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周远点点头,“外面冷,要不去我家聊吧。”
“不用了,你不是要去广场吗……我跟你过去,可以吗?”邢倩抬起头轻声问道。
邢倩的话终于让周远恍了神,他忽然感觉眼前的人变得陌生起来,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从什么开始对方变得这么客气,曾经那个笑着跟自己打打闹闹的女孩,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远去了吗?
“好。”
两人来到已经被大雪覆盖的广场上,好在雪已经停了,人渐渐多了起来,邢倩站在身边静静的看周远打开背包,拿出吉他,调音,似乎像把他的一切都刻在心里。
“想听什么?”周远轻声问道。
“那女孩对我说。”
周远手指微微僵硬在了吉他上,许久之后他表情复杂的看着邢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拨动了琴弦。
“一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宝贝,久了之后,她变成了眼泪,泪一滴在左手,凝固成为寂寞,往回看,有什么,那女孩对我说,说我保护她的梦,说这个世界,对她这样的不多……”
邢倩静静听着,视线逐渐被模糊了,她不想让周远看见自己的样子,于是只能低着头任由泪水融化了雪面。
即便早就知道周远喜欢徐心,即使宋迁和江芸早已劝过她,可她还是不甘心,那时食堂里的义无反顾,那时阻止顾秋温柔以待,她真的不想忘记,可是却只能忘记。
广场上又开始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洒下,掩埋了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这个夜晚,有人在相互依偎,彼此温暖,有人迷失在了路边的街角,也有人默默站在一个人身边,没有勇气去拥抱一下。
这首歌终于演唱完了,周远放下吉他,很想再醉一次,他突然知道为什么邢倩会选择这首歌了,那是因为想说的话,想表白的心意,都在这首歌里。
“周远,唱的真好听,”明明声音已经哽咽,邢倩依旧笑着夸奖道。
“还行吧,你喜欢就好。”
看着她脸上的强颜欢笑,周远心里感到很愧疚,或许邢倩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没有成年人的成熟,但她却敢爱敢恨,喜欢一个人就大胆的说出来,不像自己,只能默默的把对徐心的那份心意,用力埋藏在心里。
周远收起吉他笑着问道,“要不要一起吃完饭去?”
邢倩很想答应,但她却拒绝了,“我就不去了,爸妈回家了,今天让我早点回家……”
稍微顿了顿,她又微笑着说道,“周远,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没被学校开除的话,那我肯定能每天见到你,跟你说话,等时间久了,你也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吧,对吗?”
说到这里,邢倩抬头看着他,渴望着能听到那个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周远目光温柔,微笑的回道,“会的。”
邢倩终于哭出了声,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痛哭着,她颤抖的紧紧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
她喜欢的男孩,她的遗憾,从今以后,她们就只是一对普通朋友,再也不能很以往一样,肆无忌惮的享受他的温柔。
该放下了,不管心中有多么不甘心,有多不舍,也都该放下了。
周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从自己怀里离开,才轻声说道,“又不是见不到了,不用这么伤心,如果以后哪一天想见我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我该走了,”邢倩擦掉泪水声音哽咽的道。
“好,再见,”周远微笑着挥挥手。
邢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直到快要消失在漫天的雪地里,直到快淹没在无声的人群里,她终于又回头了。
周远依旧站在原地,身上覆盖了一层白雪,头发花白,像是一个沧桑的老男孩,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
邢倩收回视线,释然的笑了笑,然后消失在了人山人海里。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人群里,敞着一扇门,我迷蒙的眼睛里长存,初见你,蓝色清晨……”
目送着邢倩渐渐远去,周远轻声的哼唱着这首歌,他已经不记得这几天送走了多少人,可个人都在都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像是一阵清风,来时那么温暖,离开时又那么伤感。
周远收回视线,准备背着吉他离开了广场,却在转身时看到不远处站一个人。
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