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回来了，您在家还好嘛？”
头发花白的老人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过头来看见自己的孙子站在自己跟前，大黄跟在身旁摇着尾巴瞎转圈，满是皱纹的脸也露出了笑容，“啊，小子仪回家了，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啊？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呢？”
奶奶伸出右手拉着郭子仪的左手，左手轻轻地抚着他的手背，郭子仪连忙抽出，双手背在身后，“奶奶，我刚跟大黄玩闹，手上脏，您继续喝水吧，我去看看爷爷了！”
“好好好，娃娃长大了，知道爱干净了，你去吧，子健还在田里没回来，这次在家待多久？”
“高中不比初中了，以后只有星期六这一天假期，我下午就要坐车回去上晚自习了，这次回家是有些事要跟爸爸商量的。”
奶奶点点头，端起刚放下的茶杯，抿了一撮茶叶放进去，又向郭子仪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去找爷爷了。
郭子仪抬脚向大厅侧面的房间走去，还时不时地用手逗弄着大黄，带着它一块进了爷爷的卧室。
上午10点半左右的太阳光线还是很强烈，窗户大开，爷爷的床上都是一片金灿灿的，郭子仪爷爷躺在上面，盖着一床薄毯子，正戴着眼镜看着郭子仪以前的语文课本。
郭子仪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拿出爷爷手里的语文课本随意倒放在床上，又招呼大黄蹲下，摸着它的头，同时发问：“爷爷，您还在看书呢，这些天身体怎么样，病有没有更好一些？还有这窗户是什么时候装的？”
爷爷拉低眼镜看了看，见是小孙子也笑着回答：“哈哈，老了老了，身子骨就差了，一天天只能躺在床上啥也做不了，还好小时候识了一些字，能看些书学习学习，这窗户啊，是你爸在前两天下雨的时候安上的！”
爷爷笑着又撑起身子伸出手拍了拍郭子仪放在大黄头上的手，“也这么大的娃哩，还不嫌脏，大黄身上可有许多的跳蚤，你可得小心些别让它给染上了！”
郭子仪笑了笑也不说话，直接伸出双手给了半蹲着的大黄一个熊抱，大黄也很是配合，一只大狗头死命地往郭子仪怀里钻，看得爷爷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你就宝贝着它吧，它的嘴都让你给养刁了！”
…………
两爷孙聊了聊学校里的事情之后，爷爷继续研究他的语文课本，郭子仪带着大黄退出并关上房门，门外奶奶已经等着了，郭子仪让大黄去别处玩后看着奶奶。
“你爸爸前两天让县里的医生来看了，说是你爷爷落下的毛病很多，最要命的是癌症，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自己也知道，不愿意花钱，就这样一直躺在床上看书。前两天下雨，一直滴答滴答地响，吵着他睡觉了，你爸这才给安了一个窗户，好让他过得舒适些”，奶奶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伸出手擦了擦红红的眼睛。
郭子仪听了之后也没了回家快乐的感受，他看见爷爷这个样子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心里还是堵得慌，就这样站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该想些什么，站着站着眼睛就红了……
临近中午，从红砖房后面的小路上出来一个跛脚的中年男人，他背着一个竹筐，右手提着一个竹篮子，那是郭子仪的父亲——郭子健！
小学时候一直是郭子仪的母亲徐芳在家管教子女，让郭子仪形成了内向自卑的性格，只有在熟人面前才会露出一些少年人该有的色彩。但后来郭子仪初中的时候，郭子健在厂里出了事故，伤了左腿，家里四处借钱治疗，却也只能让他成为跛子，在那之后，因为郭子健的身体原因，工厂辞退了他，徐芳为了家里生计不得不独自外出谋求工作，而郭子健也只能回到家乡务农，养些牲畜赚钱，因为家里郭子仪和姐姐郭蓉儿都在上学，爷爷奶奶又要赡养，家里经济情况一直不容乐观！
郭子健跛着脚走进家门，刚放下满装着兔子食料的竹筐还有装着蔬菜的篮子，大黄就摇着尾巴从屋后跑进来，跟在郭子健身后。
此时房里的郭子仪坐在书桌前红着眼睛看着外面的风景，风吹过来，有些冷，拉出抽屉取出笔，又打开包装的比较精美的笔记本，找到一面空白的地方，动笔写了起来：“冷风销骨，
离恨入楼阁。
断魂处，谁道不愁殇？
归乡时，正悦刻，
却知了难得相逢！
更何时，
天人两隔水茫茫，
终是剪不了那忧丝绕心肠！”
刚收笔郭子仪便听到动静，拿纸胡乱擦了擦眼睛，收住心神走出房门就看见刚从田里回来的父亲还有跟在后面的大黄，轻轻说了声：“爸，你辛苦了！”
“嗯，你这次回来待多久？身上的生活费还有没有？还有，你眼睛怎么肿了？”郭子健停住向前走的姿势，脸上也看不出因为郭子仪回家而产生的喜悦，一如以前的严肃。
“额，没什么，回来的时候风大，眼里进了沙子就一直在揉，结果就肿了。今天下午就走，生活费也用得差不多了，刚开学要买的东西有点多。”
“行，我知道了，下午晚点给你，我去做饭，还有什么事没有，有就快说，下午我还有事！”
“爸，学校现在要进行文理分科，我不知道该怎么选，老师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你爸我没读过高中，没什么文化，也分不清什么文科理科，你也有这么大了，学习上的这些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郭子健说完就继续向着厨房走去，大黄则是转过身子向郭子仪这边走来……
午饭时间，郭子健坐在主位，奶奶坐在郭子健的右边，郭子仪坐在父亲的左边，也就是奶奶的对面，桌子上三碗菜:小炒肉、红烧茄子、西红柿炒蛋，都是郭子仪最爱吃的。郭子仪等父亲和奶奶都下筷子之后才提起筷子，端起饭碗，这是小时候让母亲徐芳打出来的礼仪，不听话就要挨骂，虽然两年前母亲就外出，平时不在家了，而郭子健也不在乎这些，但郭子仪和郭蓉儿都始终保持着。
郭子健夹了一大块肉放在奶奶碗里，“我刚用手机查了一下，好像是理科的专业更多选择吧？以后也好就业，家里情况你也知道，我是建议你选理科，不过具体还要看你自己的兴趣，爸爸也不懂这些！”
郭子仪扒了一口米饭，“嗯，我知道了，我试试吧！”
奶奶就着西红柿咽下米饭，“娃娃，学习上的事情只能靠你自个儿，咱家里也没个大学生，一切都要你自己看着走，别像你姐姐一样中途放弃了就行！你可千万不能学她啊，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她！”奶奶说着叹了口气，再扒了两口吃光了第一碗饭之后又说，“我饱了，我端点饭过去给你爷爷吃去！”
奶奶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勺了一大碗米饭并夹了一些菜离开，餐桌上也安静了下来，两父子谁也没有说话，只看见郭子健的眼睛有些泛红，“他姥姥的，这小炒肉辣椒放多了，眼泪都辣出来了！”
郭子仪的心绪也被奶奶说的话打乱，想起了两个多月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