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房间的电话铃响起，小语拿起话筒：“你好！”

　　“小语？我是子扬。”一个轻快且带着惊喜的声音。

　　“子扬别来无恙啊！”小语欢喜极了，中考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同学打来电话。

　　“那必须无恙啊，在家干嘛呢？我和朋友刚从毛爷爷故乡旅游回来，给你带了点东西，要不要出来聚聚？没记错的话，毛爷爷是你的超级偶像吧？”

　　“太激动人心了，有没有照片？哪天给我瞅瞅，有机会跟我讲一讲旅游的经历。”小语心底一阵激动，总有一天，她亲自踏上那一片土地。

　　“出来聚一聚？”刘子扬再次征求。

　　“家里正干活，聚会只能等开学过后了。”小语平静地回复，心里特别渴望能像他们一样出去走一走，见识一下外面的天地。

　　“等我电话，别走远！”刘子扬不等回复就匆匆挂了电话。

　　过了几分钟，电话响起，子扬传达了来家里帮忙的想法。

　　小语似乎听见了七嘴八舌的声音，一想到即将要补课的兄长，衡量了前程与是非之后，便答应了子扬他们过来家里帮忙，并将此事告诉了母亲。

　　母亲的神色有些复杂，但小语已顾不了这么多，哥哥补课最重要，是非与母亲的堪忧只是多余。

　　响午时刻，天空湛蓝蓝的。草木被太阳晒得低垂着头，门前的小狗吐出舌头不停地喘气，只有在树上的夏蝉一个劲儿地叫个不停。

　　小语提着水壶来到井口，子扬和何国他们正走过来，没想到子扬带了这么多人前来帮忙。

　　她欢快地举手招呼：“子扬、何国同学，欢迎你们远道而来。”

　　刘子扬举起相机咔嚓了一声，“都成小黑牛了，黑得相当精神啊。”

　　“太阳当空照，不黑才怪。”小语开心极了，心想有了他们的帮忙，哥哥回校补课就不会被耽误了。

　　“都干些什么事？”随行中一个瘦高、细皮嫩肉的男孩问。

　　小语抬头一看，好一个漂亮的男生，不禁想起了老人家说过的一句话，拥有浓密眉毛的人通常是有福之人。

　　“干农活可是很辛苦的，你做好准备了吗？”她难为情地说。

　　“你都能做，我会做不了，开玩笑。”高启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小语失声笑了，“肯定行。”心里却是在想，你小样儿能坚持一个下午，算你狠。

　　“让他体验体验。”子扬话里有话。

　　“看你表现力。”何国补了一句。

　　这时候，小语才注意到何国手里的东西，“哎呀，你们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妈非问候我不可，就当你们贴心代买的，费用我补上。”

　　“农忙时节，你们哪有空去买东西，不想忙没帮成，反而给你们添麻烦。”何国解释。

　　小语没想到何国思虑这么周全，读书那会儿与他说话甚少，这次他能来，倒是很出乎意料。

　　刘子扬举着相机晃了晃，“又不是买给你吃的，你补什么补。韶山之游的照片都洗出来了，你看看。”

　　“求之不得！”小语兴奋极了，“我先打一壶水，等我一下。”

　　莫老娘扶着拐杖走来，问：“小语娃，同学过来家里玩？”

　　“是，他们过来帮忙。”小语停住脚步回了一句，很快地打完了水回到井口。

　　“好事哩，人多手脚多做事快。”莫老娘瞧了瞧这些人的身躯，最后眼神落在高启的身上，“这个牙子长得太嫩太白，不会做事，脚上还穿着鞋子，一看就没干过活。”

　　高启是县城人，听不懂这里的方言，但他能看得出来老人在说他，“这位奶奶说我什么？”

　　小语心想总不能托盘而出，只好拐了个弯，“奶奶说你的皮肤白，担心你被太阳晒得乌漆麻黑，是在关心你。”

　　看着这副好皮囊，想着等会黑下来，她就好心疼，哪怕自己拥有不了，也不想被破坏。

　　“老人说你没干活，不会做事。”

　　一句更直白的话撞在大家的耳边，使得小语的心狠狠地抖动了一下。

　　大胖，果然名不虚传，身高和身形绝对少有人比得下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力士，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很有有震慑力。

　　“我肯定会干。”高启强调。

　　“哈哈……”刘子扬将手臂搭在高启的肩上，“很期待。”

　　“我像不像一只野狼？”这个叫野狼的男生也是人如其名，长得黑不说，瘦得也很有精神，一看就是一个有力之人。

　　“用事实说话。”高启不服输地说。

　　小语想，他还真是一个幼稚的男生。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来到稻田，小语为此一一做了介绍。

　　高启对打谷机来了兴趣，随手抓了一小把稻穗打起来，不料手上的稻穗被打谷机全绞了进去，机子顿时熄了火。

　　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惹起大胖和野狼对他的一番热语开笑，使得高启很没面子。

　　“我来示范一下。”说着小语开始打稻谷，“脚踩这里，手要抓紧稻穗，打了这一面，翻过来打另外一面，最后用力拍一拍，让稻谷掉下去。”

　　“我知道了。”高启深得要领。

　　没多久，高启有点吃不消，洁白的手臂通红发痒，后背湿漉漉，心底更是五味杂陈。

　　他突然想起了一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他看着小语，一个瘦弱的女生，从进入这块田开始，没偷过一点懒，就算疲惫无力，她始终撑着。

　　再看小语的父亲，双手奋力地支撑起筛谷器筛稻谷，脸上脖子上布满了豆粒大小的汗珠。

　　再看看小语的母亲，弯腰、挑选稻草，默默地配合着小语的父亲。

　　再看看小天，拿稻穗、打稻谷和搬运稻谷，一系列的动作，显然像一个大人。

　　这就是农人的生活，农人的生活啊！

　　虽然累得体力不支，但高启想看自己有多少能耐，父母给一千生活费还嫌少的人，究竟能挣几个钱。

　　“阿姨，一亩田的稻谷能卖多少钱？”

　　“农作物都是靠天吃饭，说不准的。种田辛苦不说，收入也不高，所以我告诉小语无论如何也要好好读书，要走出农村。”姜玉晴一边整理着稻谷一边看着高启说。

　　高启深思了……

　　“听小扬说，你也喜欢玩游戏是吧，适当的玩一玩没什么坏处的。如果因为玩耽误了重要的事，就不可取了。”

　　“阿姨……”高启居然不反感这个阿姨的说教。

　　“小高加油，少玩游戏，好好读书，将来你肯定会感谢努力学习的自己。”姜玉晴和蔼可亲地说。

　　“阿姨，小语说您不识字，我一点都不信。”高启带着疑问的眼神问。

　　“阿姨只上过2年小学，确实是不识字，吃了文盲的亏，所以不让我的孩子也跟我一样吃文盲的苦是阿姨的目标。”玉晴看着两兄妹笑了，“刚跟你说的这些话都是从小语那里学来的，兄妹两是阿姨的骄傲。”

　　子女是父母的骄傲，高启对父母的认识似乎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你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很有韧劲，不服输，将来会大有作为。”姜玉晴趁机多说了几句。

　　“是吗？谢谢阿姨的鼓励。”高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

　　在田里忙活了一天，终于有了晚上的悠闲。

　　屋外的月光很好，几个人围着一大堆长豆角，一边折着豆角一边聊着天。

　　“小天哥，你玩游戏吗？”刘子扬一直没忘记姑母的交代，想通过交流的方式来引导一下沉迷游戏的高启。

　　“不玩，那玩意太耽误事了。偶尔玩下游戏放松一下也不错，沉迷就不可取了。事都有多面性，玩游戏也不一定是坏事，各行各业都有状元，什么事做到极致，都会有一番作为。”

　　刘子扬心里直喊坏了。

　　“作为一名学生，当然以学习为主，初中升高中，高中考大学，这每一步都很关键。未来不是一定要赚多少钱，而是让我们有更多的选择。”小天慨慨而谈，“就好比高考的分数越高，择校的机会就更多，你有了清华北大的分数，全国什么学校不由你选。”

　　“受益匪浅啊！”子扬心里激动极了。

　　小天看了一眼高启，若有所思地说，“世界那么大，我们一定要出去看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能就是一只井底之蛙。”

　　小语崇拜地看着哥哥，“哥，我也要考出去，不负时光不负我。”

　　高启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我也要考出去，再荣归故里。”性格外扬的子扬兴致盎然地说。

　　何国几乎不说话，默默不闻地折着豆角。

　　“我们来一个约定，三年后我们都拿着通知书来我家聚，谁都不能落下。”小语兴致勃勃地举起手来。

　　“一言为定。”

　　小语看着他，“企鹅，你也一起哦。”

　　“好。”高启心有余悸。

　　几个人很有兴致地谈着自己未来的创想，气氛十分活跃。

　　豆角很快被折完了，接下来小天带着男生们去了大河洗澡，小语则洗了澡回到房间学习。

　　夜深了，小语关上英语教材，打了一个哈欠，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迷糊中，有一个声音响起。

　　“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考上一所好的学府，而是一种学习行为，是为了更好地运用知识，解决于生活中的某些事或某个问题。”

　　“要怎样做？”

　　“扩展课外知识，主动探讨，结合实际做相应的准备和努力，这会让你事半功倍。”

　　“你是谁？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觉得我是死读书？”

　　“我谁不重要。死读书是一种态度，活读书才能使我们优秀。”

　　突然天空一片黑云压城，风飕飕像鬼般吼叫，她被雨水淋透了一身，抱着双腿，周围没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

　　“没有雨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

　　泥水溅在身上，小语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跑啊跑，一束光刺着眼睛，不慎摔倒在黄泥坑里，双手扶地爬起，可是任凭她如何用力，就是站不起来。

　　“跳出农门没那么容易……光有好的分数远远不够。”

　　“成绩是唯一证明学生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的标准。”

　　“活读书……活读书……”

　　这个人的声音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小语从睡梦中醒来，浑身是汗。

　　死读书，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