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教室里有些喧嚣，黎汿敛的课桌挨着窗子，少年的手压着日记本，笔搁在一旁，一双温柔的缱绻眼望向窗外。

　　西斜的太阳穿过教学楼之间的缝隙还能洒下余晖，漏进窗子，划过他的眼眸。

　　过了良久，黎汿敛拿起笔，慢慢地补全了今天的日记。

　　“赵执渊，我还记得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

　　“如果你还没有走，还是赵家的大小姐，还是那个鲜活的阿执，那该多好。”

　　“上次去看你的时候，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花。”

　　“阿执，我有在走出来。”

　　“下辈子，你不要再生病了。”

　　§

　　“敛哥，有没有听说啊，校方从二中挖了个火箭班的尖子生，要转到我们班来哎！”傅禹竹对着早上刚到教室的黎汿敛道。

　　“寄宿生消息就是灵通，我完全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啊，怎么，你那小姨跟你说的？”

　　傅禹竹点点头，眼神揶揄：“升旗结束了会来我们班报道，看你身边空了个位子，跟你做同桌估计是板上钉钉了。“

　　黎汿敛点了点头，从笔袋里拿了支笔捏在手上，起身去了老师办公室。

　　六分钟之后，他抱着一摞纸回到了高二理科一班的教室。站上讲台，黎汿敛开口道：“大家安静一下，好吗？”

　　班里渐静，黎汿敛垂眼，看了一会手中的那一摞纸，抬头继续道：“高二文理分班刚刚几天，我们大部分人可能都还不认识彼此。”

　　“但是能分到理科一班，也就是俗称里的火箭班，我相信你们都是极有能力的学霸，校方也是。”

　　“因此，年级组与校方计划在本年级组建物理竞赛组，化学竞赛组，数学竞赛组。火箭班学生具有优先选择权。”

　　“物、化两组会优中选优，成立五人研究小组，各自研究本组额外课题。“黎汿敛走下讲台，一组组下发意向填表。

　　“大家可以根据高一组织的一、二中联赛来参考自己更适合哪一组，填好表之后交到我这里，请大家慎重选择，考核日期择日宣布。”

　　话毕，黎汿敛回到位子上，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填好了表，收到课桌里。

　　后桌的傅禹竹看他闲散的靠在椅背上，戳了戳黎汿敛的后背，声音低低的开口询问：“敛哥，填的物理组吧？”

　　“嗯。”

　　“必然必然。”傅禹竹点点头，“你是那次联赛的物竞冠军嘛。“

　　傅禹竹刷刷填完表，交到了黎汿敛的手上。

　　§

　　早自习结束，紧跟着就是升旗仪式。

　　仪式上，校长提了成立竞赛组这件事，鼓动普通班的学生也要踊跃参加，为自己的未来多增加一种可能。却并没有提起转校生这件事，仿佛根本没有这一回事。

　　秋天的楚城还有些热，秋装的外套被黎汿敛脱下来搭在手臂上，他跑得快，几乎是第一个到的教室。

　　黎汿敛进了门，就被太阳光晃了眼。

　　他的座位旁边坐了一个少女，碎发认认真真的绾在了耳后，外套领子理得很平整，脸上是干净的笑，她的杏眼弯弯的，反射了太阳的光彩。

　　“你好，我知道你，你是黎汿敛。”少女的声音很清亮，朗诵诗歌大概会很动人。

　　“阿执......“黎汿敛不知觉的呢喃着，眼前是迷蒙的光亮，他在幻境里伸出手，想去挑开那层缥缈的薄纱，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长得分明不像，可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一个笑，话语中的情绪，带给他的感觉，却和赵执渊一模一样。只要他垂下眼，思绪就能够飘向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庞。

　　阿执......

　　只是这么一眼，黎汿敛仿佛透过面前薄纱似的浮世绢帛，看到那个两年前病逝的赵执渊。

　　看到那个，十年前，在秋天的清晨，站在她母亲身后，探出脑袋，乖巧又羞涩的对他说：“你好，我知道你，你是黎汿敛。”的赵执渊。

　　§

　　“大家好，我叫林栀悸，栀子花的栀，悸动的悸。初次见面，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林栀悸笑弯了一双杏眼。

　　栀子花的栀，悸动的悸。

　　黎汿敛闭上眼，任由思绪纷飞，翻找着记忆的碎片。

　　“我叫赵执渊，执子之手的执，深渊的渊。”

　　“黎汿敛，这是我申填的表，麻烦你了。”黎汿敛睁开眼，林栀悸微笑着将一张A4大小的纸放在了他的桌前。

　　接过填表，黎汿敛看着填表上端正的字迹，小心的收到了课桌里，阴差阳错间，他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当我闭上眼时，仿佛还是在透过你感受着她。

　　林栀悸一一把学习用具收拾摆放好，闻言看向黎汿敛：“为什么突然要说对不起呀？难道是在之前没有回应我打的招呼而感到抱歉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原谅你啦！”

　　林栀悸笑的有些俏皮，明媚的就像一个小太阳，这样温暖的笑，却在刺痛着黎汿敛。

　　他移开目光，看向黑板上的班委候选人名单：“你选语文课代表？”

　　居然也是选语文课代表啊。

　　把新发的教科书规整的放到抽屉以及置物架中，林栀悸轻轻地应了声，随即解释道：“我作文写得不错，拿过几次奖，上过几回报纸刊物，稿费也拿过不少，语文成绩也还可以。”

　　“至于不选文科的话，第一是因为我理科学的还可以，第二是因为我政治历史学的实在差啊。“看到黎汿敛略带询问的眼神，林栀悸解释道，嘴角象征性的往下撇了撇。

　　“你填的......是哪个组？”黎汿敛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说完，便觉得自己多管闲事的过分了。

　　林栀悸沐在一片亮色之中，她的睫毛很长，眼睛也很有神，像极了赵执渊。那双明媚的眼睛里带着暖色，藏着肆意的笑，像是自由的风，又给人以救赎般的向日葵之感。

　　她有着刀将出鞘的凌厉，却又收敛了锋芒，是温柔而亲和的，只在某一瞬间能让人窥破她内里的一丝乍泄春光。

　　黎汿敛觉得心神烦乱，陌生与熟稔重合又分裂，他此刻只觉得，人如其名这个词，用在林栀悸身上，是最不会出错的。

　　她是林间的栀子花，赐予荣幸得见她之人最热烈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