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人走之后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了，唐怀中和乔媛每天早出晚归，唐舟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把钱凑好了，问他们也都不说。
有事没事写会儿作业，或者看一天的书，突然这么闲下来唐舟真的不适应。
凌晨一点多钟的时候，隔壁卧室的门砰的一声把唐舟吵醒了，睡眼朦胧揉了揉眼睛翻身换了个姿势，过了几秒她忽觉不对劲，猛地起身，赤裸的脚打开门，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
唐舟定睛一看，发现乔媛的卧室开着灯，她慌忙的跑过去，看到乔媛正穿好了衣服。
“妈？您干嘛呢这是？”
闻声，乔媛吓了一跳，而又松了一口气，“舟舟你吓死我了。”
唐舟看向床上，空落落的，“爸爸呢？”
“舟舟，你听妈妈的话，回去睡觉，我天亮就回来了。”乔媛拍了拍唐舟的肩膀，格外珍重的说。
唐舟更不能让她走了，抬手拉住她的胳膊，“究竟怎么了啊？”
“听妈的话！”
“你要知道，我不是小孩了。”
乔媛思考了两秒，说：“你爸爸跑夜车，出车祸了。”
“什么！？”唐舟睁大了眼睛。
“你等会儿我，我也要去。”唐舟边向卧室跑边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唐舟套了件大衣，换好鞋和乔媛下了楼，外面一片寂静，小县城的夜晚比不上大城市的夜生活，凌晨一点就像人类消失了一般。
“打不到车，舟舟。”乔媛焦急的说。
“爸在哪家医院？”唐舟问。
“县医院。”
“好，也不是很远，妈，我载你去。”唐舟把她的单车推了过来，“电瓶车没电了，只能这样了。”
乔媛看着唐舟坚定的眼神，说了一句好。
随后她坐在了后面，唐舟用力的骑生怕慢了一步。
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两人就来了，四周乌漆麻黑，唯一一个亮着光的却是鬼门关。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里面，找到了唐怀中。
唐怀中还没进去手术，他整个人被放在担架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说是一具尸体也不为过。
乔媛见到这场面腿都吓软了，整个人软成一滩水靠在唐舟身旁，“舟舟，这是你爸爸吗？”
闻言，她没有回答，向医生询问道：“我是家属，我父亲情况怎么样了，要是需要手术的话，请尽快安排，我妈在，可以签字。”
男医生点点头，许是见到冷静又貌美的女生有点惊讶，解释道：“你们母女放心，患者目前不会有生命危险，昏迷是正常的，但是需要做个全身检查。”
乔媛擦掉眼泪，“好，好。”
签完字后，唐舟和乔媛坐在外面等候，凌晨的医院寂静的可怕，似乎只有她们这儿有动静，唐舟的目光转向深处，沉默的黑直入眼球。
乔媛靠在她的肩上，唐舟点开手机发屏幕光照在她淡漠的五官上，一点光彩也没有。
“舟舟，你爸爸跑了那么多年的出租车，怎么就突然出个事故呢。”乔媛的声线在悠长的走廊里响起。
“会没事儿的，爸爸是个好人，好人是会有好报的。”唐舟顶着酸涩的眼皮，拍拍乔媛的身体安慰着。
有气无力的声音就像暗夜里突然发出的鸡鸣，不恰时机但又一鸣惊人。
唐舟闭上眼缓了缓，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警惕地睁开眼睛，四周还是昏暗的，只有一个穿着便服的中间男人和另一个年轻的男人。
“你是唐怀中的家属？”男人的声音浑厚。
唐舟点了点头，“你们是？”
“交警，我们负责你父亲的此处事故。”男人说着说着掏出了警察证，唐舟定睛一看。
“这是你母亲？”男人的视线落在乔媛身上，她回头看了看乔媛，乔媛似乎睡着了。
唐舟轻轻叫醒乔媛，“妈，交警来了。”
“嗯？”乔媛睁开眼睛。
“你好女士，我们是负责你丈夫事故的人。”交警继续说：“你需要和我们走一趟，车也在那儿，还有其他相关人。”
其他相关人。
唐舟询问：“我父亲不是简单的出车祸，难道还撞人了吗？”
交警笑笑，“没有，你放心。”
唐舟继续说：“我去，我父亲还在这儿，我妈得留在这儿照应着。”
“舟舟，妈去吧，你去什么。”乔媛说完马上站起来。
腿软的像是八十多岁的老奶奶。
“其实，只是个简单的询问，没有什么大事的，毕竟现在还是半夜三更的，很快就把她送回来了。”交警说。
……
唐舟跟在交警的身后出了医院，门口有一辆汽车，三人一同坐上去，唐舟身上冷透了，深更半夜的她也穿了一件大衣，里面还是睡衣。
她力所能及的理理头发，车里再次响起声音：“小姑娘你今年十八了吗？”
唐舟嗯了一声。
交警笑笑，“年轻就是好啊，半夜不睡觉也能精精神神，年纪大了缺点觉能要命。”
唐舟没有回应，她不喜欢上来就套近乎的。
“小姑娘，你待会儿去了啊，尽量表现的冷静镇定点，不然对方可能以为你们家好欺负，想草草了事。”
唐舟蹙起眉，似乎在思考，片刻后她嗯了一声。
马上就到了警察局，小县城里唯一一个，唐舟下车后，迎来的冷风让她有点难忍。
“穿上我的衣服吧，不脏。”唐舟不知道这是谁说的话，循着声源看过去，是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男人。
唐舟移开视线，“不用，不冷。”
话落，她走进去，里面灯光明亮的刺眼，走过去才看到其实坐满了一堆人。
“带来了啊？”
交警点点头，“这是人家女儿。”
唐舟静悄悄观察了下。
“既然人都来了，那咱们就快点吧。”少妇带着困意说。
“你是那个不打转向盘又超速的女司机？”唐舟淡淡的开口。
唐舟深深的盯着她，眼神就像一个针直直刺向少妇。
“哎呦，妹妹你的眼神好可怕哦。”少妇嘟了嘟嘴巴显得可怜极了。
“我男朋友很有钱的，让他赔点钱就行了嘛。”少妇夹着声音说，声音甜的像蜜罐里的糖。
唐舟看着少妇面前的甜点和茶水，眼皮轻轻眨了眨。
她点了点头，开口说：“我父亲现在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你们一群警察第一时间不是去看看人到底有没有事，是跑来这里围着一个女人转。”
少妇的睫毛盖过了眼球，红嘟嘟的唇微微撅起，白嫩的肌肤佩戴着高奢首饰，说她是人间富贵花也不为过。
“也不能这样说啊，今天先这样吧，小妹妹我给你我的联系方式，我太困了，明天再细谈。”少妇打了个哈欠。
正要起身走，唐舟一把拉住她，“小姐，医药费你也要出。”
少妇狐疑的看着唐舟。
“你害我爸爸出车祸，医药费理应出。”
“好，明天我男朋友来了再说，江县就这么大，你还怕我跑了啊。”少妇笑得像个花儿。
话落少妇在警察的护送下离开。
年轻男人带着唐舟看了眼车，那车是被迫撞到墙上的，车头被撞出个窟窿，唐舟伸手摸了摸，这是陪伴了她父亲很多年的车，唐舟打心底里不舍。
“赔偿金，我们能拿到多少？”唐舟问。
年轻男人说：“看你父亲的情况，好点的话不超过八万，要是……”
他没再说下去。
唐舟心里有了一个底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谢绛就好。”
“谢警官，医药费他们能付吗？”
“你看过监控了，那个女人确实超速超道，致使你父亲撞到树了，但是这个车的刹车不是特别灵敏。”
“就是说这里面我父亲的车也沾亲带故？”
“对，车是属于不合格的车，开上路是违法的。”谢绛继续说：“医药费人家只能出三分之二的。”
唐舟松了口气，谢绛不知其实只要对方能支付一点对于唐舟来说已经是万幸了，她没钱。
谢绛后来把唐舟送回了医院，凌晨五点多了，天蒙蒙亮，唐怀中检查了下全身上下，其他地方都行，有点脑震荡，还有就是脚骨折了需要手术。
乔媛照顾了唐怀中一夜，直到唐舟回来她才睡着。
她也累的要死，但是不能松懈一刻，哪怕一刻，这个家就瓦解了。
唐舟去厕所洗了把脸，脸上毫无血丝，她跑去外面的早餐店买了三份早餐，回来的时候唐怀中也醒了。
唐舟高兴的去叫来了医生，唐怀中的脑袋也没什么大问题了，就只有脚了。
唐舟准备把乔媛叫醒，唐怀中不让，“让你妈多睡会儿，舟舟你也回去睡会儿觉，爸没事儿。”
“您是好人，才不会有事儿呢。”唐舟边说边把破酥包给唐怀中，然后倒了一杯温水。
乔媛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吃了顿饭就去处理这件事。
唐舟本来想去，乔媛不同意，在医院照顾了唐怀中一天。
她躺在小沙发上，黑眼圈都出来了，一动不动细细想着这件事，唐舟今天蹭他们不注意偷偷看了下存款，交了下医药费只剩三千多块，她自己也只有几百块钱了。
根本不够唐怀中的手术前，还有日常吃用。
唐舟想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没多久唐舟被一阵大风惊醒。
她呆滞的爬起来，“爸，您没事儿吧？”
唐怀中正看着手机，“舟舟，吵醒你了吗？”
唐舟摇摇头，她拍着自己的脸，身上的虚汗湿透了内衣，“妈呢？”
“还没回来。”
唐舟起身把窗户关上，“怎么刮起了大风。”
说完唐舟拿起手机去了卫生间，给谢绛打过去电话去。
“你好，谢警官。”
“叫我谢绛吧。”
“怎么样了，对方能支付医药费吗？”
那边声音停了停，“能是能，但是对方一只抓着车子刹车不灵敏，只肯交二分之一的医药费。”
唐舟料想到了。
“那我妈呢？她还在哪儿吗？”
“我派人送她回医院了。现在还在路上。”
唐舟：“谢谢，就这样吧。”
说完，她把电话挂掉。
唐舟揉着眼睛，现在怎么办，得先把唐怀中做手术的钱凑好。
“做手术大概花个二万，对方出一半，我们要出一万。”唐舟自言自语着。
而后她一直等到乔媛回来，了解了情况后，她回了趟家换了件衣服。
这一天好漫长。
是唐舟活过最漫长的一天。
她一个人走在街上，每路过一家店都要看看招不招人。
走了很长的路，都没找到一家招人的，也是基本上都是小饭馆，小超市，经营的都是一家子人，哪轮到她。
唐舟找了地方，打开手机看到陈瑾言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她简单回复了一句她在忙。
直接搜了下招写手日结，弹出了许多甲方的信息，她挨个加了一下。
好多人都不同意，只有一个人同意，唐舟看他的头像是个中年男人，不知道会不会用她。
唐舟：【您好，我可以写文案，写轻小说。】
那人回复：【你写过视频文案吗？】
唐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没，但是我读过很多书，会写小说，会写专业影评，我觉得文字都是相通的，我可以尝试，请求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
唐舟不希望机会就这样溜走，最起码写个视频文案五百字可以赚二十块钱，她一天写个五篇就能挣一百块了。
当她再次给这人发消息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把她删了。
唐舟盯着那个感叹号，沉默了好久没说话，自以为练就一身才能，在别人眼中屁都不是。
学了这么多年的知识，读过那么多书，真正要用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社会不认可，所学的东西根本不能解决现实问题。
唐舟在原地坐了好久，直到天黑。
她走着去医院，天黑了，街道上变得热闹了起来，许多人都出来聊天吃饭。
南方的冬天不冷，她穿的单薄只觉得凉爽。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了一家饭馆门上贴着招洗碗女工，唐舟的眼睛瞬时被点亮。
她跑到了里面，老板以为她是来吃饭的，热情的招待，唐舟解释说：“我是来应聘的。”
她指了指外面，“你们这儿招人。”
老板打量的下唐舟，“你别搞笑了，我们只招洗碗的。”
“洗碗也行，我能做。”唐舟一把抓住女老板，“姐姐，你就让我做吧。”
“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唐舟眼神带着央求就像被老虎抓住的小鹿一般。
店内灯光明亮，小饭馆人虽然窄小但人却很多，浓浓的烟火气息。
“行吗？”唐舟又开了一次口。
女老板盯着唐舟看了几眼，“先试用一下，干几天让我瞧瞧你这身段行不行。”
“干活利索点，这碗可都是你洗，要是嫌累就别干。”女老板提醒到。
唐舟：“好，我现在就可以干，姐姐，工资可以日结吗？”
“行，一天一百。”
唐舟弯起唇角。
“晚上八点前来，一直干到打烊。”
“嗯。”唐舟说：“就从今天开始吧，行吗？”
女老板点了点头，招呼人让把唐舟带进去洗碗。
唐舟围了个围裙，戴了副皮手套，有模有样的洗起碗来。
“你叫什么啊？”女老板问
“我姓唐，叫我小唐吧。”
“家里出事了吗？跑来这里赚这辛苦钱。”
“嗯。”唐舟把婉洗的亮亮的拿起来给女老板看，“姐姐，你看我很会洗碗的。”
“少用点洗洁精，一瓶好几块钱呢！”
“哦。”
“不读书了？”女老板又问。
唐舟思考了几秒，“读呢。”
“大学还是高中啊？”
“高三。”
“哎呀呀，高三学生跑来这儿洗碗，不在家好好学习。”
唐舟笑了笑。
“有没有男朋友啊？”女老板八卦道。
“有。”手边的白碗照出唐舟灰蒙蒙的眼睛。
“让男朋友帮你啊，你男朋友舍得让你来这儿洗碗啊？”
“他不知道。”唐舟又说：“而且这是我的事。”
……
乔媛也没问唐舟在哪儿，以为她在家休息，直到十二点唐舟才洗完盘子和碗，一个人回了家里睡到了隔天早上六点。
醒来腰酸背痛的，浑身跟针扎一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