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了一路的旅客像过年一样欢喜雀跃,纵然并不相识,但不妨碍此时此刻成为一家人。大家挎着背包,拖着行李箱,簇拥着向出口涌去。下一秒过了站口,又立刻如潮水一般四散开去,只剩下广场上谋生意的“纤客”来来往往,又零零落落。
日光城的LS名副其实,纵然已是寒冬节令,丝毫不影响它的发挥。散去的游客头上一把把遮挡雨雪的帆布伞已经说明了一切。陆辰安望着远处快速空旷下来的中央大道,怅然若失。他没有忘记三年之前的那个夜晚,凌晨三点半的火车站,空空荡荡,狂风骤雨,偌大的广场,孤零零地留下他一个人。深深地锁在了黑暗里。
记忆跌荡着袭来,大二的暑假,大家都还在忙着旅游打发时间的时候,他已经早早地买了返程的火车。他有三份好不容易打听来的兼职以及开学前两周的一个乡下支教工作。五十一个小时的站票,过西宁因暴雨又滞留五个小时。昏沉无力外加没有营养补充,他分不清楚黑天和白昼,整个身体仿佛也不过是勉强借来的。只有在过隧道的时候,强烈的耳鸣刺痛让他略微恢复些神智。不过,在列车越过唐古拉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正常站立,摔倒在了车厢里。然而,那一趟夜间行驶的廉价列车怎么可能有车厢呢?因为每一块空隙都堆满了手脚。纵然是压到了熟睡的或是昏着的旅人(更多的应该是背井离乡的农民工),他们也不会有太明显的反应,只当是梦里的一瞬抽搐罢了。他那个时候也充满了怜悯和哀伤,不过凌晨三点半的火车到站之后,他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无家可归。任雨水浸透衣衫,任狂风穿过他的身体,至少那个夜晚,那也算是天空的另一种拥抱。
“陆辰安,你快看,这里的天空白云。”
身后传来温梦雪明朗又惊叹的声音。
仰起的脸庞,铺满了金色的阳光,她正以最陡峭而又最轻描淡写的角度,和天空拥抱。陆辰安缓缓转过脸庞,映入他眼帘的不是风景,不是天地,是他生命里需要虔诚珍藏的馈赠。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温梦雪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头顶盖着一把遮阳伞,匆匆赶路。她不是诗人,但她会收藏诗篇。
温梦雪在日记里写道”我只觉阳光离我很近,这是一座没有阴霾没有冷风的城市。这里的街道都干净,这里的一切都自然美好,这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我想要走他走过的路,一起回到原点,获得疗愈的方法。”
也许,从他们第一次见面,陆辰安生命里的冷已经在悄悄褪去,化成了雪,洁白干净,铺开了漫长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