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灾星

　　房地产不景气，钢铁便不景气。钢铁不景气，焦炭便不景气。

　　傲月集团十分不景气。不可一世的石副经理已被调岗，降维为石副主任。崔主管亦被降格，成了后勤部炊事员。

　　我拿着摄像机走在街上，碰见崔炊事员，他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没理他。

　　这家伙虚头巴脑，恶心至极。

　　我开车接曼芸下班。

　　这段时间她在融媒新媒体并不快活，每月没完没了地加班。

　　“后天就要订婚了，你激动吗？”她问。

　　我说：“我很平静。”

　　“讨厌。”她说。

　　“梦断落花飞絮。酒醒还醉醉而醒，一笑人间今古。”（苏轼语）

　　订婚前两天，最不愿发生的事发生了。

　　曼芸弟弟回来了。

　　廖大头之父当年开借贷公司时候，介绍了不少人去泰国打工。

　　曼芸弟弟林龙龙所去的是一家网络诈骗公司。

　　那家公司通过暴力手段，强行禁止员工的一切出行。

　　龙龙满身都是伤痕。

　　因为不可抗力等乱七八糟的原因，我与曼芸道订婚推迟了。

　　我一一通知亲朋好友。

　　林母得知儿子回来，又高兴，又痛苦，由于兴奋过度，住了院。

　　我穿过护士站，打了点热水。

　　我远远地看见曼芸正与她弟面对面沉默，无声饮泣。

　　我提着暖壶返回病房，看见龙龙已跪在他母亲床前，眼神呆滞。

　　林母这么多年埋藏心中的悲恸，现在终于发泄，爆发。

　　龙龙蜷缩在医院角落，双手紧抱着膝盖。

　　曼芸半跪在他面前，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额角的伤口，每碰一下，龙龙就瑟缩一下，像只受了惊的小兽。

　　“轻点！没看见他疼吗？”林母颤悠悠地下了床，拿过毛巾，自己动手。

　　她粗糙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眼泪砸在儿子的衣领上。

　　“那些畜生……”曼芸的声音哽咽住了。

　　她轻轻掀开龙龙的T恤，露出腰间一道狰狞的鞭痕，伤口边缘已经结痂。

　　我上前两步，又停住了。

　　龙龙突然抓住他姐姐的手腕：“别看了！”

　　“妈，先喝点粥。”曼芸从保温饭桶里盛出一碗粥。

　　龙龙却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在地上打了个滚下。

　　碗打翻了，热粥泼曼芸裤腿上。

　　曼芸竟没发火，只是一个劲擦着裤子。

　　我上前帮曼芸擦。

　　龙龙死死抓住我的手臂，他的指甲差点抠进我的肉里。

　　我连忙把他拉开。

　　他力道挺大，我有些吃力。

　　曼芸与她妈也过来帮忙。

　　“树儿，你没事儿吧。”林母说。

　　“姨儿，没事儿。”

　　曼芸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有种不祥的预感……

　　“领导通知我加班，说是什么醋论坛。”曼芸说，“我请假了。”

　　曼芸蹲到龙龙面前：“龙龙，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她的声音很轻，像在采访那些灾难幸存者。

　　龙龙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今年应该二十来岁，但眼神苍老得像经历过一个世纪。

　　“他们……用电棍……”他张开嘴，嘴里缺了几颗牙，“完不成任务就打……有人被活活……”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

　　龙龙开始发抖，冷汗顺着太阳穴滚落。

　　“是老爸。”我说。

　　老爸提着水果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