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听话
我手忙脚乱与黑雾周旋,一掌拍开咬在我肩膀的黑雾,腿上又来了一个,旁边的齐妖道坐在一旁,悠哉悠哉的把玩着浮尘,我气不打一出来,骂道:“臭妖道,跟冥府抢鬼,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夫早已不是凡身,不入轮回,冥府能耐我何?”
我接着骂:“枉沈家人那么相信你,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人家吗?”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小心你后面,不好意思,老夫眼花了。”
我往后一挡,结果什么也没有,反而是前面,一团黑雾迎面而来,将我扑倒,我咬牙大骂:“卑鄙无耻!”
“你看看,小小年纪,连骂人都不会。”齐妖道走过来,道:“你还是乖乖的做肥料吧,灵力这么纯净清澈,主上一定会喜欢的。”
我一倒地,那黑雾便分成好几波,分别将我的四肢牢牢牵制,令我不能动弹,我挣扎着试图动动手脚,发现完全不行,实在可恶,竟然被这老头暗算了!
“做肥料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问题,不明不白我是不会屈服的!”
“哦?”
“沈小姐在哪?”
“沈小姐?不是下葬了吗,吃席的时候你还在,忘了吗?”
“老妖道,你少装蒜,我问的是她的灵体!”我气愤至极。
“你一个小娃娃,管别人什么闲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怕吓着你啦!”
“你少假惺惺,你这里这么多厉鬼,还怕吓着别人?你到底把沈小姐怎么样了!”
老妖道来回踱着步,“告诉你也无妨,沈小姐是被她的家人献祭的,可惜她呢,是自愿赴死,没有怨气也没有戾气,没有任何抗争之心,灵体很弱,所以已经下山去了,等她吃了自己心爱之人的血肉,或许会强大一些吧,这就看她的造化啦。”老妖道说着,桀桀怪笑了起来。
我听得目瞪口呆。
“你不要这样一副表情,我也不想吓着你的,都说了小孩子不要问太多。”
我确实被吓到了,倘若沈小姐已经下山了,那羽先生是她的心爱之人,也是她的执念,是她甘愿赴死也要保护的人,倘若羽先生有什么不测,沈小姐成了厉鬼,我还怎么跟冥君交代。
“问题问完了吗?”老妖道问。
“问完了。”
“把她抓起来。”老妖道大手一挥。
“等一等!”我垂死挣扎。
“还有什么遗言吗?”
“小心你背后。”我发自内心的提醒他。
“学得挺快嘛,不过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回答他的是一道红色的剑光,像是黑夜里的一道闪电,带着迅雷之势朝着老道劈去,而就在此时,黑雾乍起,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老妖道被黑雾扑倒在地,可是他的手臂还是被削去了半截。
惨叫声破空而起。
“明文,你终于来啦!”黑雾乍起的一瞬,我便恢复了自由,明文将我一把拉起来,神色有些许不快,责备道:“真是胆子越大大了,妖物的老巢说闯就闯,不是叫你等我吗,你……”
许是见我一身狼狈,苛责的话到底也没说出来,只是将我从头检查了一遍,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摇摇头,把身上的伤藏了藏,指着黑雾道:“他们打架以多欺少,打不过还咬,太恶心人了。”
明文板着的脸稍微和缓了一些,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长剑在他手里发出一声低吟,竟让周围的厉鬼都不安了起来,在法阵里蹿来蹿去,他缓缓开口:“确实挺恶心人的,所以必须要欺负回去才行。”
有了明文撑腰,我来到不停哀嚎的老妖道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看吧看吧,我可不像你这么卑鄙无耻,叫你小心身后,你不听,活该!”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老妖道捂着手臂,步步后退。
“你猜呀,老妖道!”我赶紧退后一步,把战场让给明文。
“明文,速战速决,沈小姐已经下山了,我们要快点下山去!”我看着被明文劈斩得七零八落的黑雾,不禁心情大好。
就在这时,铃声骤然响起,没有任何防备的我晃了晃神,眼前好像出现了许多幻觉,可是想抓又抓不住,契印再次烫了起来。
“卿卿,稳住心神!”明文的声音响起,我回过神来,果然,齐妖道又开始摇铃了,已经两次了,契印救了我两次,这金铃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邪门!
“我没事。”我开口让他放心,我的确没事,可那些厉鬼就不太好了,此时此刻,所有的厉鬼都变得十分暴戾,就如同被控制的猛兽一般,只等牢笼打开,便会出来嗜血杀人!
“小心那个老道士,他要放鬼!”
这么多的厉鬼被激发到最凶恶的状态,力量绝对不容小觑,而令人棘手的是,我们是鬼差,不能杀鬼。
老道士果然打开了法阵,在铃声的激发下,一只只厉鬼从法阵中飘出,我正要提醒明文小心厉鬼,铃声突然一转,厉鬼也突然转了个弯,直直地向我扑来!
“臭道士,你卑鄙!”
为什么又是我,欺负我没兵器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兵器,哪怕我有兵器,我也绝不能对他们下手,魂灵皆属阴司管辖,我和明文要是贸然杀鬼,到了冥府咱都没办法交代。
眼看着厉鬼扑到眼前,首当其冲的就是秦小姐,她猩红的指甲带着阵阵破空之声,速度之快,令我暗暗心惊,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往后退,可是洞里就这么大,真是退无可退!
我赶紧调动周身的灵力抵挡,可是我还是太低估这些被激发到巅峰状态的厉鬼,我的灵力汇聚而成的屏障,在它们的攻击下,肉眼可见的裂开。
最后,在秦小姐的指甲下,屏障破碎。
也不知道被那长长的指甲划上一道会是什么滋味,我看着她破碎的脸逐渐靠近,哪怕是鬼,这样来一下也会疼死吧。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我有些诧异的睁开眼,接着便是明文的身躯朝我覆了过来,将我拥进了怀里。
明文很高,我在他怀里,他身后的一切我便都看不到了,可即使看不到,也能想得到,那么多的恶鬼发狂的攻击会有多可怕。
我忍不住挣扎了起来,我觉得这种事,要扛也得一起扛,毕竟任务冥君给我的,明文是辅助,不能让他一个人把所有的痛苦都扛了,这实在不厚道。
“别动。”我刚一动,脑袋就被按了回去。
“明文!”我用力挣扎。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老实。”脑袋又被按了回去。
他的语气有些虚弱,他受伤了。
“听话。”
我的眼眶有些湿。
曾经也有一个人,为我挡下了所有的刀剑,对我说,别怕,为此他付出了性命。
现在这个人,为我挡下所有的恶鬼,还叫我听话。
我负气的推他,可他却丝毫不动,恶鬼的咆哮还在继续,怎么办,怎么办,我脑子里如一团浆糊,一点办法也没有。
“别哭了,我衣服都打湿了。”明文无奈道。
“怎么办,我又搞砸了。”我继续哭。
“念接引咒。”明文道。
“啊?”我带着鼻涕泡抬起头来。
“念接引咒,看能不能将他们送到阴司。”
“可是那个老道士有铃铛,他们听不见别的。”想想更让人伤心。
“那个铃铛确实有些蹊跷。”明文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本就白皙的面容变得十分苍白,周身的灵力甚至开始有了扩散的迹象,他沉吟片刻,突然抽出一只手来,将长剑朝着老妖道的方向狠狠地掼了过去!
铃铛声戛然而止。
厉鬼失去了控制,咆哮声也逐渐平息。
“他跑了。”我抹了抹脸,看向四周,七八团黑雾聚在一起顶住了明文的长剑,趁着厉鬼攻击我们的功夫,老道士拿了祭台上的画卷,跑了。
明文一个跄踉,我赶紧扶住了他。
周围的厉鬼脸上也出现了茫然的神情,我赶紧盘膝坐下,念起了接引咒。
咒念完,我睁开眼睛,厉鬼依然面面相觑,我对着明文摇了摇头。
“她们已经不是普通的魂灵,是厉鬼,执念太深,不愿入阴司。”
我只得去祭台下找了一个大罐子,将她们统统装了进去,放进了采药的背篓里。
“明文,你怎么样?”我将他扶起来,他一直面对着我,不愿让我看到他的背后,可是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厉鬼的力量有多可怕。
“我没事,不是要抓紧时间下山吗?走吧。”他拿起背篓,被我赶紧抢了过来,“还是我来吧,走吧。”
下山一路很顺利,走出破钟山才看到,此时已经霞光满天,到了羽先生的医馆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院子里一片宁静,没有任何毁坏和打斗的痕迹,我化作青烟飘了进去,小田和小风已经进入了梦乡,一旁的羽先生秉着一盏烛火,还在看着医书,偶尔帮两个孩子掖下被角,一切都是如此的安宁祥和。
出院子的时候,我将背篓轻轻放下,抱着罐子出了医馆。
“沈小姐没有来过这里。”我肯定的说,如果沈小姐来了,这里不可能这么安静,羽先生也不可能若无其事,那可是他的心上人,普通男子见到与自己阴阳相隔的心上人时,也不会这么淡定吧?
“可是那个老道士明明说沈小姐已经下山了,莫非是在骗我?”我抱着罐子左思右想,也觉得不对,那个老道士所言,完全像他的风格,而且当时我都那样了,他也没必要再对我撒谎。
“如果不是骗我,那沈小姐去了哪里?”我脑袋都要大了。
“可有感觉到鬼气?”我问明文。
“未曾。”明文摇头。
我也没有感觉到鬼气。
这就难办了,沈小姐不知去向,老道士也不知去向,颖城就这么大,偏偏还完全感知不到一丝鬼气。
直觉告诉我,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找了个石墩子坐下,反复思考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沈小姐为了心爱之人,甘愿赴死,沈家为了家族的兴盛,将沈小姐献祭给了妖物,可是沈小姐的灵力太过于羸弱,于是在老道士的控制下,吞噬自己心爱之人的血肉,激发魂灵的凶性,可是作为沈小姐的心爱之人,羽先生这边安然无恙。
难道,沈小姐摆脱老道士的控制了?
不太可能。
我抓着脑袋,不敢错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思考许久无果,我站起身来,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将罐子放了进去。
这些厉鬼拿着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听到铃声就会完全失控,凶性大发,保不齐就是给别人送武器。
还不如暂时先放这里,等一切结束,再禀告冥君。
做完这一切,我想到了明文身上的伤,不由得有些愧疚,我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个装了药草的荷包,递给明文。
“我身上只有这些药了,你试试吧,有总好过没有。”
荷包上的流苏坠下来,在夜色下晃来晃去,显得十分好看,上面还坠了一颗珠子,美轮美奂。
“拿着别人的荷包送人?”明文没有接,双手环胸道:“你要亲手做的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没听清他后面的话,那一瞬间,看着晃动的流苏,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怎么了,不想送?不想送就算了,我看你也不……你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找羽先生。”
来到医馆,羽先生见到我来,当即放下医书,出来招呼我坐下,还慢斯条理的给沏了壶茶,看起来真是一点事都没有。
我没时间喝茶,直接开门见山,“羽先生,我有话直说了,有一个问题,我想确认一下,你身上的伤是……”
羽先生喝了一口茶,老实回答道:“前些日子上山采药,不慎滑了一跤,从坡上摔了下来,伤到了腿。”
我有些难以置信,追问道:“可是我看你不时咳嗽,似乎有些内伤?”
羽先生坦然道:“那都是很长时间的老毛病了,不是内伤,我自幼便身体不好,久病成医,后来才从了医道。”
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一开始,我就错了?
我从怀里拿出那个荷包,“那这个药包是你的没错吧?我上次见你配戴过药包,和这个味道一模一样,你的身上也这个味道。”
羽先生拿起来闻了闻,点头道:“这确实是我做的。”
我暗暗松了口气。
他接着道:“这是我乞巧节做来祈福用的,里面有一些草药,还有一些香料,还有祝词,当时做了许多,小田和小风拿了些去集市上卖了,补贴生活,药包是我做的,可你手中这个,应当是乞巧节被人买去做了荷包。”
我还不死心,问他:“那你的名字……”
“真是失礼了,公子与姑娘帮我许多,我却还未报家门,在下姓李,单名一个羽字。”
我的声音拔高了些许,直接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那句话:“那你可知钦楚是谁?”
“那是谁?”
我心中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