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西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欲从京城出发去凉州。
那是陆庚的车马。他收拾了部分衣服,带了几卷书,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袱。陆相派了两个机灵的家仆随着陆庚一道走马上任。
陆相已经年过五十,陆庚是他与妻唯一的儿子,自幼在身边长大从未离开过京城。此番远去凉州,既无亲眷,也无朋友,孤身一人,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是不放心。
陆相拍了拍陆庚的肩膀,哽咽着说不出话。“我儿……唉……我儿此行路远,孤身在外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陆庚眼窝一热,却强忍着不愿泪流。他跪下身子向陆相行了大礼拜别道:“父亲珍重,孩儿此去凉州,不知何时回京,父亲大人也要爱惜身体才好。”
陆相已经两鬓渐渐花白,眼皮逐渐干瘪灰皱。他一夜无眠,一早便起身为儿子打点行装。分别在即,望向即将远行的儿子,陆相弓身将他搀扶起来。
他看着自己那像极了故妻的儿,内心满是感慨。他的儿如今过了弱冠之年,时人都夸陆家门庭兴旺,一门两进士。如若陆庚只是个普通文人,此生也是衣食无忧。
陆相曾劝儿不要外任,在京普普通通熬着,娶妻生子,并无不妥。光宗耀祖固然是好的,但家庭圆满和和睦睦也是好的。
陆庚拒绝了。
他宽慰陆相道:“爹爹不必为孩儿外任凉州心忧,世人皆知凉州苦寒,孩儿若真能造福一方百姓,也不负读了这么些年,圣贤书。”
“先人说纸上得来终觉浅,凉州便是践行圣贤教诲的地方。”
陆相只觉得儿长大了,明理宽厚,往日的书没有白读。
此刻分别在即,陆相从怀里掏出一包银两教与陆庚:“穷家富路,多带点盘缠在身上总不是坏事。”
陆庚握着钱袋,点头道:“知道了。父亲大人请回吧,临行千里终有一别,儿在此拜别父亲了。”
说罢,陆庚转身掀起车帘,坐进车内。陆相不再言语,伫立路边远望着陆庚离去。
他的儿立下大志治国平天下,做父亲唯有支持罢了。
文渊阁内,朝颜百无聊赖拿着话本子打发时间,岳王舅舅迷上了养花种菜,朝颜并无兴趣,又兜兜转转来了文渊阁。
无忧从奏章海洋里抬起头开,对朝颜齐神秘一笑:
“朝颜不必烦恼,这半年之内必定有事可做。”
朝颜歪着头疑惑:“姐姐何出此言呢?”
“暗卫从凉州打探来的消息,说凉州边境总有小股兵力探凉州城兵马虚实。戎狄新主即位,统一各部,兵强马壮。想吞并凉州的心思昭然若揭。”
无忧眼神示意朝颜猜测:“你猜猜我会派谁出兵凉州?”
“我?姐姐如此信任我?”朝颜眼神掩盖不住得欣喜:“我必然不负姐姐重托!”
无忧看朝颜默认了职位,讪讪道:“我是想问你可愿意做威武大将军的前锋。”
“前锋也是好的!”朝颜兴奋点点头:“自然是愿意的。”转头想到了什么又担忧道:“姐姐是何时听到的消息?陆庚刚去凉州上任参军。”
无忧冷哼了一声。
自然是一早就知道了!借助暗卫四通八达的情报系统,她很快就知道了边境的动向。这些都是秘密奏报,自然轮不到陆庚知道。
知道他怎么会去!
戎狄与女帝流放的秦王勾结,以匡扶大统的名义出兵。秦王率御林军攻破皇宫时,被岳王趁夜偷袭绑了出来才大计失策。秦王被削藩褫夺兵权,流亡在北境十年之久。
积怨已久。
“陆庚上任不久,就已经奏报了北境异动。”无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了奏章上,仰面瞧着文渊阁顶浮翠流丹,勾金描银的壁画开口道:“大元以武立国,文臣不可只在庙堂之上挥毫泼墨。”
殿内响起“咔”一声,朝颜走神了片刻,听到消息心下一急,便折断了手中的笔。
“陆庚从未进过军营,战事起了如何指挥大军?”
“那日他进宫辞行,本王送了他太傅珍藏的《孙子兵法》。”无忧挑了挑眉,调笑道。
“还有龙泉御制宝剑也一并赠予陆庚。”
朝颜瞪了一眼无忧,转身背过去气鼓鼓不言语。
凉州军营。陆庚走马上任,行至凉州,便不停歇直接去了校场。
长期战乱使得凉州的将士脸上神情麻木,风霜下了肤色也渐渐斑驳,与陆庚凝脂般的皮肤对比惨烈。
陆庚不言语,那军中旌旗本是朱红色,在风雨中飘摇数月仅剩一抹残红,宛如破布般。
君子不器。置身此地,便需要从这踏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