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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要命的求生欲

藤蔓向上 咖啡和白兰地 2915 2024-11-13 02:42

  看着从天而降的无数小精灵,奚午蔓记不起C市风的速度,她只想起某个雨夜,苏慎渊往那一坐,视野所有就都成了画作的一部分。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越睡越新鲜。

  奚午蔓烦躁,翻身起床,趿着拖鞋轻手轻脚走到客厅。

  苏慎渊睡在沙发上,很静,盖着一床不厚的被子。

  他身上的酒气已经很淡了,奚午蔓还是担心他突然酒疯子附体,跳起来给她一闷拳。

  他的手那样大,拳头那样有力,一拳可以打死十八个奚午蔓。

  她慢慢坐到地毯上——那里的兔子们早就被毁掉了——借从窗外透进的灯光,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这个夜晚静悄悄,天还没亮,他就醒了过来。

  遥远夜空一样的深邃。他的眼睛。

  要有同样美丽的被镶嵌到戒指上的宝石,该被评为怎样的稀有度,该以怎样的工艺切割?

  不,技艺最精湛的大师恐怕都不敢动手。暴殄天物。

  奚午蔓在心里吻了他的眼睑一万遍,面上却淡然,仿佛看着某样颇无聊的物什。

  “饿了?”他的嗓音还带着睡意。

  奚午蔓想入非非。

  啊。

  难受。

  奚午蔓又默念了一万遍他未婚妻的姓名,终于压下那罪恶的邪念。

  “您想吃什么?我请客。”奚午蔓礼礼貌貌。

  根本不需要她请客。

  苏慎渊一个电话,二十四小时管家很快送来早餐。

  奚午蔓拿着筷子,不敢看苏慎渊一眼,心头燥得厉害。

  他刚洗了澡,头发半干。奚午蔓闻到他发间半干的洗发水的气味,指间的筷子就变成了半干的发丝。

  她一把抓住,像揉进那头浓密的黑发。

  要命。

  她放下筷子,起身为自己接了杯温水,好容易压下心头那股燥热,转眼看见苏慎渊。该死的。

  她放下水杯,转身大步朝苏慎渊走去,在他稍有诧异的目光中,双手揪住他的衣襟,弯腰将脸凑近他的脸。

  不行。水西月。

  “对不起。”奚午蔓松手,退到自己的座位,“我只是有点烦。”

  “生理期?”苏慎渊问,“需要止痛药之类的吗?”

  奚午蔓摇头:“不是,我只是睡眠不足,烦躁。”

  “你可以再睡会儿,我中午回来接你。”

  “不用了,我还是回家去。”

  苏慎渊尊重她的选择,饭后,开车送她回到虚烟院子。

  雪还在下,比夜里小了很多。窸窸窣窣,风吹叶动。

  明白过来清早的感受可被称为欲火中烧,天再次黑下,奚午蔓的画已经完成了。

  画布上的每一朵玫瑰都充斥着荒木经惟那样的调调,奚午蔓长叹出一口气。

  完了。

  没救了。

  她扔下画笔,正打算毁掉这要命的情欲,腰身被一团酒气从身后紧紧搂住。

  她整个人腾空了几秒,被压到靠墙的长桌。

  或枯萎或艳丽的山茶花冒到视野中,黄金捧花落到地面,声响清脆。

  “哥哥!”奚午蔓被吓哭了,仿佛被撕碎的不是她的衣服,而是她的身体。

  “痛。”撕裂的痛。

  她的哭声无人听见,至少,被选择听不见。

  “苏慎渊没弄痛你?”酒疯子的癫言癫语。

  “没有。他没碰我。”

  她的哭声再次被无视。

  “十三年了,蔓蔓。”酒疯子自言自语,“你怎么会属于别的男人?你怎么敢?!”

  随着酒疯子的话音,重重一巴掌落到她脸边。

  不堪入耳的辱骂,高高在上的指责,无可反抗的暴力。

  永远的哥哥,永远的绝对权利。

  她永远要低头,永远要做一只温顺的羔羊。

  要听话,听长辈的话,听长辈说,你该听话。

  要这样做而不该那样做,这是上帝的教义。你为上帝的荣光而生,你必须遵守上帝的教义。

  没完没了的大家,没完没了的他们。即使压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你得听。

  不要问“为什么”,不要质疑上帝,只用说“是”,只能说“是”。

  十三年了,蔓蔓。

  是。

  你怎么会属于别的男人?

  是。

  你怎么敢?!

  是。

  但是,我属于谁?我该属于谁?我为什么属于谁?

  为什么该?

  上帝的教义。该死的上帝。

  被撕碎的身体,又被拼到一起,完好如初,完美的布娃娃。无可挑剔。

  漆黑的屋子。漆黑的墨。

  冰凉的手脚,冰凉的肠胃。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还活着。这顽强的生命,要命的求生欲。不可思议。

  见他色美,起心私之。

  自找的。生不如死。自找的。

  压良为贱,谩蓦愚人。

  死掉就可以解脱。无聊。无聊。

  嗜酒悖乱,骨肉忿争。

  去死。都去死。

  胡不勉而行之?

  行个屁。

  太上曰。

  曰个屁。

  没完没了的循环,没完没了的轮回,没完没了。

  该。该。该。最该通通毁灭。

  地球照常转动,太阳照常升起。这没完没了的冬季难得有太阳。

  今天没有太阳。又是雪天。没完没了。该死的乌云,该死的雪。

  女佣推开门,把一碗热汤放到奚午蔓面前,只说:“该吃饭了。”

  吃吃吃。吃个屁。饿死算了。

  奚午蔓慢慢放下笔,捧起汤碗。

  汤水分明冒着滚滚热气,奚午蔓却感受不到任何暖。

  冻僵的手只习惯写字,喝汤可太艰难了。被压迫的双手表示抗议。

  汤碗掉了,沿奚午蔓的裤腿往下滚滚滚滚滚。

  啪嗒,碎掉。

  很奇怪,没有被烫伤,也没被飞溅的碎片割伤。但奚午承急了。

  破天荒的,奚午承在中午回到虚烟院子,只为看看奚午蔓的伤势。

  确定她没受到汤和碎瓷片的伤害,奚午承松了口气,轻抚着她耳边的发丝,轻声细语安慰她——他认为她受了惊。

  然后,奚午承转身开掉那个送汤的女佣,像下令处理一袋垃圾,毫不留情。

  像是担心奚午蔓的人身安全会再受到威胁,奚午承把她带在身边,一起出席下午的商业活动和天黑后的晚宴。

  奚午蔓始终一言不发,面带感激上帝赐予的生命的虔诚微笑,应付每一位搭话的人。

  她不用说一个字。奚午承在身边,她甚至不用微笑。

  习惯使然,她保持天荒地老的客气。

  滴酒未沾,温文儒雅的奚午承,在晚宴结束后,立马带着他疼爱的妹妹离开饭店。

  雪还在下,似乎永远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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