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竹没好气的左手端着咖啡杯从法医室里走出来，把报告扔在会议桌上。多亏他对滑严的秉性掌握得非常清楚，知道他喜欢翻旧账。早在前天没给赵佳琪的遗体美容时，他就多了个心眼重新拍摄了更清晰的照片，而且是一个伤口都不放过。

　　“你们的判断是对的。起初我以为是水果刀，但现在对比一下口径发现和刻刀更为相似。伤口的长度和划痕的程度都和你拿回来的这根刻刀吻合。”他顶着黑眼圈抿了一口咖啡，举着刻刀问道：“不过你们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叶筱晴道：“赵佳琪的同学。”

　　陈文竹手顿在半空，“真是同学杀的？”

　　滑严道：“你还有什么更可靠的证据吗？”

　　陈文竹哼哼了两声，“就知道你得难为我，给。”说罢从兜里又拿出一个报告。他竟然为了逗滑严，把东西揣在身上，拿出来的时候叠了好几折。

　　虽然陈文竹嘴上说麻烦，但他具有很高的专业素养，还是特意又检查了一遍赵佳琪的遗体，并且挨个比对了那些细小的划痕。功夫不负有心人，陈文竹在众多伤口中发现了三个有些不一样的伤口。

　　“你们看这三个伤口。第一个就是底下的伤口，从这个角度看呈类似三角形。我之前说过她身上有很多不同工具的伤口，而这个东西戳进去的时候前端小，后面大……你们想想是什么东西？”陈文竹说完转起手里的笔。

　　滑严想了想，因为判断嫌疑人是徐露露的缘故，所以他把凶器都会和她所使用的手工工具联想到一起。“锥子一类的？”

　　事实上的确是个工具，但并不是做手工的。陈文竹在伤口内部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上面这个就是被刻刀划的。我觉得应该是凶手戳进去之后并未解恨，又在那上面来回划了两下成了个叉子。”

　　叶筱晴凑过去看报告的结果，“伤口内部有颜料痕迹，而这种颜料经过检测发现是，是墨水？”

　　滑严也是一惊，“造成这个伤口的是钢笔，你确定？”

　　陈文竹点头，“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相信我但是鉴定那边的同事你总得相信吧？”

　　滑严一直觉得自己发现了一棵救命稻草，但如今看清救命稻草真正的模样，反而不敢过去抓了。这个案子他们调查的越清楚，结果就越可怕。谁能想到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会杀死自己的同学？

　　陈文竹蹙着眉头，“不过我还真不明白，这孩子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刚从学校回来的叶筱晴知道钢笔这事后总觉得怪怪的，就算是赵佳琪弄坏了徐露露的钢笔，可对方也诚意的道过歉，没理由起杀心。

　　滑严和叶筱晴想到一起去了，他只说：“我们还要问过才知道。文竹，指纹比对了吗？”

　　“有，在后面那页。上面除了你们两个人的就只有徐露露本人的。”陈文竹心想本来只需要判断一个指纹，谁叫你们搜证不戴手套，还是不是专业的了！

　　滑严从会议室走出去拍拍吕一达的肩膀，“一达你和大许去徐露露家把人找来，她父亲阻拦的话就把两人一起请过来。如果她不在家一定要在今天找到她。”

　　吕一达是个好青年，自愿申请值班，听到有结果眼睛“腾”地睁大。“什么，凶手是徐露露？”

　　苏心融和崔欣都让他给遣回家休息了，滑严只能自己拿着打印的文件准备去找沈国栋签字盖章。现在他很想知道徐露露因为什么杀害赵佳琪。

　　由于第一名嫌疑人来得太突然，办公室里的人都被滑严调出去干活，叶筱晴自己没事做在里面来回溜达，看看滑严的桌子又坐坐许刚的靠垫。眼看徐露露就要被带回来了，她这个顾问终于该派上用场了。尽管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太过，但还是得像点样子。

　　滑严从局长办公室走回来碰到几个值班的女警，见到滑严来上班就跟中了彩票似的，本来无精打采的脸一下就精神起来，拿着自己的零食跑到他跟前献殷勤。滑严着急回去，给他的东西就全尽数接了过来。

　　这“融洽”的一幕恰好被叶筱晴站在门口看到，“哼”了一声转身回屋，那些蔓延的粉色她才不想多看一眼。

　　“滑队长人缘还是真好啊。”滑严风风火火走进来，她开始酸溜溜的说。

　　滑严把手里的零食放在桌上，“她们经常会送来这些，我不在的时候心融和崔欣两个人接了就吃了，不过我一般不会接。”言下之意有些解释的意思。

　　叶筱晴白眼，不想接还接，她可是两只眼睛都看到他收了小姐姐们的零食。

　　滑严从零食中间挑出一袋，“这个我见她们总吃应该挺好吃的。”

　　叶筱晴就是这点好，向来别人给的不吃白不吃，反正又没花自己的钱，立刻拿过来打开吃。别说确实挺好吃的，米果外面裹了一层巧克力酱，里面是花生酱的流心。她“吧唧吧唧”地吃着，吃高兴了还主动给滑严两个。

　　他接过米果放在嘴里，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吃局里女警送的东西。看他的样子应该觉得还不错，浅浅的绿色在他身上隐约浮现着。舒适感令叶筱晴也松懈了后背，靠在椅子上勾起嘴角一笑。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叶筱晴问。

　　滑严看了眼表，如果中途不耽搁时间再有二十分钟就能回来。刚想提前问问叶筱晴对做张丛文教授项目助理的看法，办公室的座机响了起来。

　　“喂，我，我想找滑严警官。”电话里一个声音特别细的女生颤抖着说道。

　　“我就是。”滑严回道，随后反应，“你是王娅？”

　　对方隔了大约十秒才回答：“是我，王娅。滑警官我想起了一件挺奇怪的事情，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佳琪出了事所以我就大惊小怪了。”

　　滑严安慰她，“没关系，你说出来我听听。”

　　紧接着王娅像得到特赦一般，长篇大论。经过这么多年的审问工作，滑严觉得也许女性在说正事之前都要先把为什么要说后面话的原因讲出来。

　　“其实我们学生是不能上学带手机的，但是学校并没有明文规定，况且现在哪个学生不带手机的？就算班里那几个出了名的听话学生也会带着手机。29号那天佳琪没来，我手机没电了就想让露露给她打个电话问问，露露跟我说她出门忘带手机了。但是等上完化学实验课回来我就听到似乎有音乐的声音，然后露露就跑过去说是她的手机。我就问她你不是没带手机吗，她说也许是自己忘了顺手装进书包了。”

　　滑严问道：“当时还有没有别的同学在？”

　　王娅停顿了片刻回道：“还有几个男生，实验室离得远，每次老师都会提前几分钟下课让课代表去清洗器材，所以好多男生就借着这个机会比赛跑步看谁先到教室。我和露露正巧是那天的值日生，想着先回来做值日。因为后面就是课间操，检查的同学会过来。”

　　叶筱晴听出是个女的就猜到可能是王娅，她趴在桌子上用几乎只能看到嘴型的声音道：“问她知不知道刻刀的事。”

　　滑严点头。“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徐露露骗了你？”

　　王娅道：“我也，我也不知道。当时班里人少我听得很清楚，那个手机的铃声是佳琪最近迷上的一个网络歌手的歌曲，但露露不喜欢那人说嗓音太娘了。她不喜欢那歌手怎么会用他的铃声呢？当时我就以为也许露露也喜欢了呗就没在意，但现在想起来我，我觉得……”

　　滑严追问她：“觉得什么？”

　　王娅又有些颤抖，“我觉得她拿出的手机也不像是她自己的。虽然我们三个人的手机和壳子都是一样的，但怎么说呢现在想起来就觉得那手机不是露露的。怎么办滑警官，我害怕，我不该不相信露露。”

　　滑严没想到王娅竟然自己能想到这里，但她真的替警方又找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证据。如果她的说法是对的，那么赵佳琪失踪的手机就找到了，谁拿着用了凶手就是谁。

　　滑严道：“你知道徐露露做手工这件事情吗？”

　　王娅道：“知道，露露手工特别厉害，她还说以后长大了开一间手作工坊专门卖手工作品，当艺术家。我家里还有她送给我的她亲手雕刻的木雕呢，特别好看。”

　　“她平时会教你们做吗？”

　　王娅道：“不会，我们三个在不同的兴趣小组。我喜欢编东西，佳琪喜欢唱歌，参加的学校合唱团。但我们会聊彼此小组的事情。”

　　滑严心中更加明确这个嫌疑人的人选他们没有选错，在纸上写了个“手机”后道：“王娅同学你说的这件事我记下来了，之后我们会调查清楚，你自己也不要胡思乱想。如果还想到什么可以再联系我。”

　　挂掉电话，时间刚刚过去十五分钟，许刚他们还没有回来，不知是不是徐露露的爸爸阻拦。

　　叶筱晴半个人都趴在桌上，被滑严提起来伸了个懒腰，“赵佳琪的闺蜜？”

　　滑严道：“王娅说徐露露的手机可能不是自己的，而且她提出了关键的时间点，是在29号那天的事。”

　　“可以啊，这么多天了还能琢磨过来，这个王娅人很细心哦。”叶筱晴终于好好坐在椅子上有了正形。再过十分钟，等徐露露被他们带回来一切都逃不过她叶筱晴的法眼。如果说法律是赋予公民的一道保障，那么她的能耐就是一道屏障，有了她这道屏障一切妖魔鬼怪全部现行被打回老家。

　　滑严冲了杯速溶咖啡，又放糖又兑奶，觉得这口味应该适合叶筱晴这个年纪的女孩。

　　叶筱晴嗅了嗅味道，直言道：“这么半天了刚才一进门怎么不给我冲？”

　　滑严弹了下她的额头，“待会问话的时候你就和一达坐在外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