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晓下车,越过凌枫之际,见他眉头紧锁,似是有什么心事,几番思索,还是闭而不语。
毕竟,有些事还是装糊涂的好。
行至山庄门前,抬头望去,只见山庄正门三大间,上面碧瓦灰甍,左右是两条数米宽的车道。
中间大门两旁各立着一墩石狮,门前屏窗栏槅精雕细琢,尽是一些罕见的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只挂着一副山水墨画。
左右一望,雪白围墙上皆画着些山水云墨,下面大理石,随势而砌,半点不落富丽俗套。
看着眼前之景,叶晓晓鼻根不由一阵酸楚,眼睛渐渐泛红,内心深处那些尘封了多年的往事逐渐散开……
叶晓晓沉声道:“这山庄真好看,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一旁的凌枫见她如此神情,甚是不解,想问又觉得不妥,心中多番猜测,这才回道:“关之牧。”
“关之牧……”叶晓晓喃喃道。
吴晓辉察觉到她神情异常,瞬间来了兴趣,走到她前面,倒退着走,笑问道:“你知道他?”
叶晓晓回过神来,淡淡道:“关之牧大师之名,渔阳谁人不知?”
“你是渔阳人?我怎么不知道?”吴晓辉更加震惊,追着她问。
“小时候在那边待过一段时间,后来进城了,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了。”
“哦哦,听说那边的山很好看,奇形怪状的,还有很多河流,你们经常下河里抓鱼摸虾吗?……”
见叶晓晓神色倦怠,眉头紧锁,凌枫便道:“行了,吴晓辉,你有完没完?一天叽叽喳喳的。”
吴晓辉甚是无语,双手摊开,尴尬地朝叶晓晓笑了笑,然后这才反驳道:“现在知道我话多了,那你干嘛三番五次打我电话?”
凌枫冷眼看了看他,没接话,率先朝山庄大门走去,叶晓晓紧随其后,吴晓辉不满,嘟嘟囔囔。
山门后面早有人候着,见他们过来,一名长相甜美的女孩立马笑着同几人打招呼。
“凌少爷,吴少爷,您们来了。”
随后是两名长相硬朗的男子,三十岁出头,他二人礼貌弯腰点头道:“凌少,叶少。”
凌枫、吴晓辉二人点头应着,踱步而去,“这是叶小姐,以后就住这里。”
“知道了。”
几人走后,许久,直到远离了,门仪女孩这才收回视野,而后有人进来,她立马笑脸相迎。
叶晓晓一行人穿过山门,只见一带翠嶂挡在前面,致而山庄美景竞不能一收眼底。
叶晓晓早就听闻,梁月山庄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别墅,住这里的也都是些达官贵人。
今日一见,山庄之景,果然非比寻常!
“我觉得最美的还是山庄大门,尤其是放晴的晚上,远远望去,淡黄色的光照着整个山庄的大门和围墙,好看极了,等天气暖和了,我带你来看。”
叶晓晓回头道:“好啊!”
复行数十步,只见左右各一条曲径,铺着青色石板,此时虽是寒冬,但路旁却绿草如茵,只有些许残雪覆在上面。
不远处有一湖泊,湖边立着一块大石头,题有“梁月湖”三个大字。
湖中央有一小榭,却有两层,名为梁月亭,亭子四面皆架有小道,左右小道尽头皆是楼区。
“这两条路都可以走,右边为北区1-6栋,左边为南区7-12栋,你住的地方在梁月湖的正后方。”
凌枫蹙眉沉声道:“人家没问你,你话可真多!”
“大哥,你现在嫌我话多了?”
吴晓辉话还没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眉头忽然一紧,似是遇到了麻烦。
见他这样,凌枫笑了笑,然后讥讽道:“我就说这次怎么那么难请,原来……”
听见凌枫嘲讽,吴晓辉咬牙切齿,心一横,手机立马息屏,铃声也随之消失在凌枫哈哈大笑的声音里。
“笑什么笑!”吴晓辉拂手气匆匆地走在前面。
叶晓晓跟在后面,穿过曲径,步行几分钟后,来到一处较为优雅的地方。
这里楼房不多,就三间中式古代徽派建筑,中间门楣题“人文荟萃”,左右两间分别题“天雨流芳”和“地杰人灵”。
“你知道吗?凌少爷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这才把这三栋楼给买下来。”
凌家确实有钱,以前她就知道的。
据说楚城有一半的产业都与他家有关,梁月山庄固然名贵,但这对于他凌枫来说,小事一桩。
张华早就在楼下等着,见他们过来,立马上前道:“少爷,叶小姐的行李我已放到二楼了,饭菜也备好了。”
“知道了,张叔,你先去忙吧!”
张华转身退下,临别之际,他看了看叶晓晓,叶晓晓也看了看他,四目相对,叶晓晓总觉得他眼中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看着眼前这高贵的楼房,叶晓晓心中百感交集,今日踏入这里,便再无……
可她一想到洛林,不免哽咽难言。
“别愣着了,赶紧上进去,我肚子可饿惨了。”
三人刚要上楼,张华却匆匆跑了过来,附在凌枫耳边说了几句,凌枫神色立马不安了起来。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吴晓辉问道:“怎么了?”
“我哥同我爷爷吵架,把我爷爷给气犯病了,正送往医院。”
“不是吧!!!”
听到凌老爷子犯病了,叶晓晓急忙道:“那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待会再吃。”
“也好,晚点我们去外面吃。”
楚城人民医院。
几人赶到医院时,凌云正坐在病床上,脸色依旧气愠不已,他旁边依偎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哎呀,爷爷,不生气了,我给你唱歌好不好?唱邓丽君的《小城故事》?”
凌枫边走边道:“爷爷,你没事吧!”
凌云见是凌枫,仰头靠着枕头,沉声道:“我好得很!”
他的语气间满是怒意,凌枫自然也听得出来,走近少女后,他这才小声询问:“大哥怎么惹爷爷生气了?”
“谁知道大哥怎么搞的,问爷爷,他也不说,还把爸妈他们都给赶出去了。”
“哎呀,爷爷,你给我说,我回头让爸爸好好教训一下大哥,还有徐姐姐,我让她不要理他,看他怎么办!”
一旁的吴晓辉立马道:“最近人家本来就没理你大哥好不好,还用你说?”
凌溪不好气道:“吴晓辉,哪个叫你多嘴了,真是的,信不信我让黎姐姐揍你?”
说着凌溪便拿出手机,欲要拨打电话,吓得吴晓辉赶紧央求道:“姑奶奶,你行行好,别给她说。”
凌溪得意一哼,然后转头看见叶晓晓,只觉得眼前之人很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二哥,这人是谁啊?怎么感觉在哪见过?”
吴晓辉接过道:“你当然见过了,你小的时候她还抱过你呢!”
“吴晓辉,我可没问你,你脸皮咋这么厚?”
“溪儿,晓辉好歹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真是没大没小。”一旁的凌云斥责道。
凌枫走近凌云,然后道:“爷爷,你猜猜她是谁?”
凌云已七十来岁,眼神不太好,努力看了看,还是摆了摆手,“老了,眼神不好喽。”
叶晓晓捧着一束康乃馨和一小篮阳光玫瑰走了进去,“凌爷爷!多年不见,你老安好啊?”
纵然叶晓晓语音已不似当年,不过凌云还是立马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凌云顿感惊讶,又仔细看了看叶晓晓,这才皱着眉头道:“你是晓晓吗?”
“晓晓姐!?”
“对,凌爷爷,我是晓晓。”
凌云拉着叶晓晓的手道:“唉,晓晓啊,这些年你去哪了,过得好不好?我让人去找你,你怎么不愿意回来呢?”
“凌爷爷,我过得很好,您老放心。”
几人叙完旧,叶晓晓去茶水间将阳光玫瑰洗干净,带进去。
“哎呀,我早就想吃这东西了,小溪她们就是不让我吃。”
凌溪嘟着小嘴道:“爷爷,这有什么好吃的,妮娜比它好吃多了。”
说着她伸手摘了一颗放入嘴中尝了尝,“确实也不错,不过我还是喜欢妮娜。”
见凌云吃了一颗又一颗,凌溪立马阻止道:“爷爷,你可不能多吃哦,你忘记韩医生怎么说的了?”
“知道了。”尝到美味,凌云自然是心满意足。
然后他转而对叶晓晓道:“这次来,就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小溪待会记得给你蓝阿姨打电话,让他们收拾一下屋子。”
“知道了。”
叶晓晓本欲拒绝,但见凌云此时略显倦怠,便止住了,又陪凌云说了一些话,几人这才出来。
叶晓晓刚走出住院部大门,只见一中年妇女急急慌慌朝这边跑来,边跑边喊她名字。
来到叶晓晓面前,那妇女便破口大骂:“好啊,叶晓晓,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傍上大款了就不要我儿子了。”
“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叶晓晓被她说得不明所以,一脸疑惑。
见叶晓晓无动于衷,中年妇女要对叶晓晓动手,但被一旁的张华拉住了,“女士,请你自重!”
“我自重,你怎么不叫她自重,她这破烂货,把我儿子耍够了,如今傍上大款了,就把我儿子抛弃了,可怜我那痴儿啊!竟为了她做那种傻事!”
中年妇女越说越愤怒,“叶晓晓,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叶晓晓闻听此言,立马着急问道:“洛林他怎么了?”
“怎么了?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儿子被你害得命都差点丢了,叶晓晓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呐!”
一旁的吴晓辉听见这些话,目光在凌枫和叶晓晓之间来回流转,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戏谑的笑。
就在此时,一中年男人跑了过来,急忙对中年妇女道:“兰儿,你别跟她说了,从此以后,她和洛林再无半分瓜葛,她想跟谁就跟谁,爱傍谁就傍谁。”
这些话传入叶晓晓耳中,心像是被捏住了一样,尤为难受,眼泪也随之滚了出来。
“伯父伯母,洛林他怎么了?”
“怎么了?他跳江了!”
“跳江!他怎么会那么想不开?他没事了吧!”
“无可奉告!”
“叶晓晓,你这狐狸精,我儿子要是醒不过来,我跟你没完。”
中年妇女撕心裂肺地哭着,洛明只能抱着他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儿子吉人自有天相,会转危为安的。”
“叶晓晓,从今以后,我请你离我儿子远点,当初我本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但是我儿子情终于你,我无可奈何。但如今,你既已另觅新欢,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儿子,我洛某人在此谢过了。”
洛明这些话如同穿心利剑一般,狠狠扎入叶晓晓心中。
凌枫出言道:“先生,女士,请你们口下留情,感情这事是两厢情愿的,令郎跳江,那是他自己寻短见,关叶晓晓什么事?”
吴晓辉亦道:“就是,自己心理素质不行,还要怪别人。”
“凌枫,吴晓辉,你们别说了。”
说完叶晓晓便含着眼泪转身离去,背影十分落寞,她此刻多想看洛林情况如何,可是她又要以什么身份去探望呢?
走出医院,凌枫说道:“你不去看看吗?”
叶晓晓抹掉眼泪,坚强道:“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我让他跳的,死了也不怪我。”
话虽如此,可是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洛林知道她此时心里必然十分难受,但又无可奈何,只好拉着吴晓辉离开,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他二人走后,叶晓晓来到江边,坐在江边的石阶上,泪水肆意妄为,随后掩面痛哭了起来。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一如那一晚的大雪。
叶晓晓越哭越觉得难受,忽然一口鲜血涌入口中,叶晓晓呕了一声,然后地上便是一片鲜红。
叶晓晓仰头看着天空,大笑了起来:“哈哈,老天爷,你怎么就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五岁便无父无母,父母走后,好不容易在他二叔那里安逸了两年,谁知后来二叔竟意外身亡。
她二叔死后,她便在城里独自流浪,偶然被凌老爷子收留,又过了两年安生日子。
再后来叶晓晓遇上了洛林,相爱两年,本以为会和相爱之人白头到老,谁知偏偏又遇到这种乌龙之事。
可真是世事难料啊,更别提如意二字了。
这一刻,叶晓晓真的好想解脱,好想离开,他太想她爸爸妈妈了。
叶晓晓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只觉得心口越发的难受,头也晕乎乎的,一下子没站稳,人便往前扑去。
不远处有人急忙跑了过来,不过离她太远,她还是倒在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