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罗仲夏搬到邓异家。她一进门就感叹原来男生独自生活也可以这么有情调。
走过玄关就是一个客厅,靠墙摆着一张青色布面长沙发,下面铺了短绒地毯,一盏落地灯立在墙角。客厅南面是一整扇落地窗,有一个小拉门可以直通后院,坐在家里就能看到外面茵茵绿树在阳光里摇曳生辉。
客厅北角是开放式厨房,白色大理石流理台上摆着桧木砧板和沥水碗架,不锈钢双水槽擦的一点水渍也无。往左走是一间卧室,素色大床上搁着两只枕头两只靠枕,墙角放了一盆翠绿的虎皮兰,更显得窗明几净利落优雅。
罗仲夏感觉这里是自己精挑细选的一间民宿,而自己是个拖着行李来旅游的客人。邓异在做饭,让她随意。
她就到处走走看看,注意到无论是书桌,衣柜,毛巾架还是置物柜都留出了一半的空间。洗手台面上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杯子,一个里面已经放了牙刷,另一个空着。
再一回头,浴室拖鞋也有两双一样颜色的摆在那里,一大一小,仿佛她不是今天刚搬过来,而是早就住在这里了。
罗仲夏把行李箱摊开来,把自己的衣服挂进衣柜,将书摆上书架,把护肤品放在床头柜上,不一会儿把邓异留给她的那一半填得满满当当。她安顿好一切,把空行李箱塞进床下,拍拍手走出来。
邓异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准备晚饭,电饭煲“滴滴”了几声,然后滋滋冒出清香温润的米饭味道。
罗仲夏凑上去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邓异说:“你稍等一下就好了,马上开饭。”
她回到沙发上坐下看他做饭。他切菜的时候神情甚是专注,手指骨感修长,轻车熟路地几下便将食材切成厚薄均一的切片。罗仲夏不禁幻想出他身着古装衣袂翩翩,手里拿着的不是菜刀而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在和蔬菜妖怪在云端大战三百回合。
她这么想着不禁抿嘴偷笑起来,顺势把自己舒舒服服得陷进沙发里。等一个人给自己做饭的时光竟如此美秒,如果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
现在他俩共处一个屋檐下,虽然有契约在身,关系是假,但家的温度却是真真切切的。她开心之余又长叹一声,可惜这一切终归会有结束的那天。曾听说过一些为了移民而假结婚的故事,等拿到身份了,两人也就分道扬镳了。
她伸手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换了个喧闹的不得了的音乐台,把一点伤感的小心思藏进了歌舞节目里。
一道红烧肉,一道冬菇炒小白菜,一红一绿摆在餐桌上煞是好看。邓异摆好碗筷叫她坐下来吃饭:“我刚从中介那边回来,没时间买菜,用现有的菜随便做了两道。”
罗仲夏心想,随便做也能做的这么好,自己以后的伙食都有着落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邓异说这个区治安还不错,但是肯定不比市中心繁华。去火车站要走上20分钟,去超市要走上半个小时。他指了指门口鞋柜上的钥匙盒说:“车钥匙就放在里面,你可以随时开我的车。”
罗仲夏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不过她来澳洲以后就没开过车,空有驾照没有开车上路的勇气。她之前住在市中心,也是最热闹的CBD,平时出行根本不需要开车。
墨尔本市中心很小,土地金贵,住宅都是高层公寓,面积小租金高。周边商店、饭店、学校、医院一应具全,无论去哪里走路就能走到。而邓异住在东南区市郊,遍地都是单层或两层的独栋住宅。缺点是住宅区与商业区分离,且隔着一段距离,没有车寸步难行。
优点是房间大租金便宜,每人都能轻松拥有独立空间。“还好我家是两居室,咱们俩住绰绰有余了。”邓异说道。
罗仲夏突然想一个问题,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用手里的筷子不断地戳无辜的饭粒。邓异还以为是饭菜不好吃,问她怎么了。
罗仲夏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怎么睡?”
邓异一怔,转而笑起来。
罗仲夏反应过来,立刻说:“我的意思是晚上我们怎么分配房间?”
邓异举手表示自己没瞎想:“我都收拾好了。你睡卧室,我睡书房沙发。”
“那多不好意思啊,天天睡沙发腰怎么受得了?”她内心发誓绝无邀请他俩人在一张床上挤一挤的意思。
“那张沙发可以放平的。不过我会留一些生活用品在主卧,以免有移民局的人来抽查,发现咱们俩是分卧室住的。”
罗仲夏点点头,表示服从分配。邓异炒的菜味道不错,很是下饭,她吃完了一碗还想再盛一碗。心想:他家的碗格外小,怪不得他那么瘦。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好笑:两个人既不是情侣,又不算朋友,坐在一张餐桌两端,吃着同一个盘子里的饭菜,还要互相配合一起拿身份,这么荒唐的事怕是只在电视剧里见到过。
她不由得感叹:“你说我们这算什么呀?”
邓异很仔细地想了一会,认真说道:“既然住在一起,那就是家人了。”
罗仲夏愣了一下,随即笑笑:“好吧。”能当暂时的家人也不错,反正这个世上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
吃完晚饭,她自告奋勇去洗碗,不小心看到上方天花板的角落里卧着一只大蜘蛛,立刻惊叫着后退三尺。邓异闻声过来,发现是肇事者是蜘蛛,满不在乎地说:“不用理它。”好像那是一位理所当然居住在这里的房客。
“不用弄死吗?”
“它很久之前就在那里了。”
“那它咬我们怎么办?半夜爬到我们床上怎么办?”
“郊区的房子就是这样,除了蜘蛛还有蚂蚁蟑螂什么的。”邓异很淡定。
罗仲夏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条新闻:女主人半夜起来上厕所,却在马桶里看到一条蛇,当即吓得昏死过去。她皱眉:“该不会还有蛇吧?”自己倒地的画面可不太美丽。
“你想太多了。”邓异很随意地拿起她没洗完的碗继续洗,“不过如果你害怕虫子的话,以后我赶它们出去便是了。”
罗仲夏心惊胆战地回到房间,把天花板四角全看了一遍,还好没发现任何昆虫的迹象。她坐下来好好打量了一遍这个房间。这原是邓异的卧室,现在完全让给她住了,不过到处都还留有他的痕迹。她心情有点奇怪,好像自己是个偷摸进别人房间的偷窥者。
衣柜里,自己的衣服边上挂的就是邓异的衣服,肩膀挨着肩膀,袖口连着袖口,让她心里影影绰绰地泛起涟漪。她将他的衣服一件件翻看过去,几个半透明防尘袋里挂的都是正装,有黑的,有深蓝的,有赛马节那天穿的白色的;中间挂着几件单色外套和衬衫,最边上是连帽卫衣,下面格子柜里整整齐齐地叠着短袖T恤和裤子。
衣柜一旁的架子上放着很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手办,每一个都罩在亚克力罩子里。下面摆了一排书,看了看名字大多都是专业书,每一本都很厚。书桌上摆了一个流线型银色台灯,另一边一个黑色电子表。
床头柜上放了眼药水和喷鼻子的药,外包装很熟悉。她拿起来看了一下,悄悄笑道:“原来你也是花粉症受害者呀。”转过身又注意到床头有个小面板,摆弄了一下惊喜地发现床头居然可升降,于是新奇地玩了好久。而后又去看收纳柜里的游戏卡带和VR装备,像来到了小朋友们的发现乐园,偷偷探索了好一阵。
过了会儿她出来找水,发现邓异还在清理厨房。他将洗好的碗逐个摆进沥水碗架,又擦起料理台上的水迹。她装作找东西绕到邓异身后,津津有味地看着他的背影忙来忙去。
他身上围着深棕色的围裙,带子系在腰后,显得上身轮廓成倒三角形。她突然好奇心作祟,张开手臂想量一量他的腰。结果邓异却立刻回头,她没心理准备,就那么定格在那里,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时候被捉了个现行。
邓异盯着她张开的手臂,说:“你想干嘛?”
罗仲夏很刻意地将手臂画出一道弧线,然后随便打开一扇橱柜:“我找个杯子。”
他站在她身后,伸手拉开最上面一扇柜门说:“杯子都在上面,你喜欢哪个,我拿给你。”
他身上的温度正在逐渐将她包裹起来,空气中隐隐的是他平时用的洗衣液的味道,清爽中带一点柑橘的果香。她感觉自己只要往后一倒,就能顺势靠在他胸前,这么想着自己偷摸乐了。橱柜里几只杯子在她眼里都长得差不多,她心想:我喜欢你,你拿给我行不行呀?
邓异见她没出声,自说自话道:“这个雕花的玻璃杯子最好看,很适合你。”那只杯子在紧里面,他拿下来的时候蹭乱了她的头发,没事人一样帮她把头发理顺,又转身把杯子洗好,将水擦干才递给她。
那只杯子周身都是菱形花纹,晶莹剔透,她大赞邓异眼光好,然后心满意足地捧着杯子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