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叶很少来这样的餐厅，但是去年选修了社交礼仪课。所以哪个盘子用来装什么，大大小小的叉子，勺子和刀子分别该用在哪一道菜上还是清楚的。只是实际操作的熟练程度肯定是不能跟她的小鼠开颅手术媲美。

　　只见她挺直着腰背，把一片片蔬菜沙拉切割成一厘米见方，再优雅地往嘴里放。

　　柏舟看着她认真安静吃沙拉的样子，只觉有趣，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还是欲言又止。又或觉得这画面还挺唯美，不忍打扰。

　　穆叶作淑女的努力在一颗圣女果上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切沙拉的刀子实在太钝，居然没有办法把圣女果一分为二，可是这枚果子也不小。斗争无果，她终于把一整颗果子放进了嘴里，只是不雅的鼓起了腮帮子。

　　柏舟实在忍不住偷偷的笑了，“你可以把它咬断再吃。在我面前，没有关系。”

　　穆叶捂着嘴，抬起她的桃花眼感激的看着他，讪讪的笑笑。

　　只是为什么在他面前就没有关系颇让穆叶有得琢磨一番。

　　为了跟餐厅的气氛配合，整个晚饭吃得很是安静。快结束时，正碰上司静和颜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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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计到司静晚上一定会给她打电话。穆叶一直抱着笔记本躺在床上假装追剧，但很明显飘在天花板的粉色气球更吸引眼球，脑子里也总是在放映着白天柏舟说的每一句话。

　　直到11点，电话才终于响了。

　　“恭喜你脱单了。”穆叶一接起电话就说。

　　“是挺没想到的，颜旭真的好有趣，你不知道……”

　　穆叶耐心的听着司静讲诉着颜旭的幽默才情。

　　“不过，木头，我还是有点担心。今天是因为化了妆，你说要是他看到我卸妆的样子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对自己有点信心，也不要把男生都想得那么肤浅。你可以想办法试探试探。等你抓住了他的胃，还怕他跑了不成？再说，你不就是长了痘痘吗？要不咱去看看皮肤科医生，也许他们有办法。”

　　“嗯，他今天倒是说，不是所有的男生都是视觉动物。”司静好不容易稍稍平静，“对了，还没说你呢？居然那么不坦诚，都跟好人帅哥去约会了，还总说你们没什么。”

　　“你们那是约会，我们就是顺便吃个饭而已。”本来穆叶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司静说，她心里对柏舟的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却又让她没来由的担心和害怕。思量了一晚，她决定他一天没有把话说清楚，她便是死不承认的，不管是掩耳盗铃还是自欺欺人。所以现在，她不想说了。

　　“你们顺便吃过几次饭了？”司静问。

　　穆叶在心里算了一下，如果把在家里吃饭也算上，有个四五次了。不过那能说明什么？她大一下学期的时候跟陆熙几乎周周都会在一起吃饭。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她叫的他。

　　他们两所学校隔得近，那时陆熙在实验室做毕业设计，时间其实很自由。穆叶就常常找各种借口把他叫过来吃饭。比如上午有课，中午食堂有她爱吃的毛血旺，便让陆熙早点过来帮忙买饭。陆熙倒也很少拒绝，恭恭敬敬的买了饭等在食堂。

　　但对于吃饭的意义，司静的看法跟目前的穆叶不尽相同，“黄柏舟是ABC吧。”司静说：“据我了解，他们如果在没有特别的原因的情况下，邀请一个女生单独吃饭或者出去玩，那就是约会。其实，不要说ABC了，未婚年轻男女这样很明显都是有约会意图了。”

　　穆叶只是在心里笑笑，没有反驳。她从来没有跟司静和昭然讲过她跟陆熙相处的细节。一方面是自己早已对他心如止水，便没有再述说的必要。二来，陆熙跟昭然是来自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虽然不同届，也并不能完全排除他们认识的可能，即使他们不认识，昭然心心念念的师兄也多半是认识他的，那么在背后说陆熙的坏话，即使没有点名道姓，也很是不地道的。最后自然还有她那可怜的自尊心作祟，这确实不是一件太光彩的经历，想想曾经那个死皮赖脸地跟在陆熙后面的自己，便很是鄙夷。

　　当然，也许当时更痛苦的是陆熙也说不定，对一个自己不爱却又总是认不清形势纠缠着自己的女生还要保持各种迁就。

　　所以，从此以后，在恋爱这件事上，穆叶决定保持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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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周日，穆叶去了实验室。因为走路不方便，最近的实验进展有点慢。

　　其实，更多的是，她想让自己冷静冷静。待在家里势必会胡思乱想。

　　坐在校车上，穆叶就接到了柏舟的电话，“对不起，我今天不能出去了。昨天晚上刚接到事务所一个任务，要赶在星期一结束把报告写出来。”穆叶没想他还记得随口说过当车夫的话。

　　“事务所？”穆叶并不是怀疑柏舟，A大的学生信息，网上都是能够查到的。

　　“我还在纽约一个事务所兼职，我之前在那里做了一年才来上的Ph.D.”柏舟解释。

　　“哦，好的，你忙吧，我也正在去实验室。”

　　穆叶在心里笑笑，这感觉来得还是太快了点，连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都才知道。还是不够了解的。不过今天，他不是在跟自己解释吗？那就慢慢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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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没有餐车，穆叶昨天也没做饭。中午便把储藏在冰箱里的Bagel在烤箱里热了热，抹了奶油乳酪当午餐。

　　他们的实验有时时间不可控，大家一般都会储藏一些快捷的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穆叶快吃完时，实验室的台湾女孩拿着饭盒进来，后面尾随着江波。

　　“你今天就吃面包啊？”女孩问。

　　穆叶还没来得及回答，后面江波就立刻纠正道：“她那不是面包，那是Bagel。”

　　“Bagel不是面包吗？”女孩不解的看着他。

　　“你这就错了，Bagel是Bagel，面包是面包。Bagel用的发烫的面，面包是普通的。以后不要再叫Bagel是面包了，会被人家笑的。”江波语重心长。

　　“哦，好吧。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女孩一副受教的表情，立刻又问，“你今天怎么在这里？”

　　江波不做实验，所以并不需要周末过来。

　　“我要写个报告。”

　　穆叶很快吃完，默默的离开了厨房。在继续实验之前，好奇的在网上输入了个问题“Is bagel a bread?”

　　然后跳出来的第一个结果，“A bagel is a round bread……”

　　她嗤笑一声，耸耸肩。

　　来到一个小鼠笼子跟前，笑看着里面那只做过手术的小鼠，“下午乖乖的，完了给你吃bagel 面包。”然后提起它的尾巴，放进一个动物行为测试的容器，连上电极，开始纪录它的神经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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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去的周末，柏舟回了纽约的家。周六陪着父亲去了一趟中国城，搜罗了一两件古玩。又陪着母亲去逛了几个名品店，买了几套时令的新衣服和几件给好姐妹芬姨的礼物。

　　星期天他们往往会吃个Brunch(早午饭)，然后母亲会跟着郑姨把头天准备的食材做成餐盒，给教会送去。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二十年了。最开始的时候教会确实是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中国人，但如今已经成了一种仪式。

　　因为柏舟有几周没回来，母亲专门做了他爱吃的广式早茶。

　　一家人吃饭不拘形式，便在厨房旁边的早餐厅的圆桌上解决。半挑高的早餐厅三面都是嵌着深褐窗棂的落地窗，窗与窗之间坠着轻柔的白色窗帘，阳光从东南角斜斜的射进来，跟透进的后院的繁花与绿树相映成景。

　　早午饭吃得颇为安静，除了外面传来的鸟鸣，屋里只能偶尔听见轻微的餐具碰撞的声音。父亲从小就教育孩子们食不言寝不语。所以饭桌上是极少闲聊的，即使偶尔说话，也是在进食的间隙，嘴里干干净净。但最近几年慢慢的有了一些例外，可能父亲年纪大了，孩子们也已成人，便试图从一个严父向慈父转变，又或是本就对这些所谓的规矩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柏舟吃完盘子里的一个虾饺开始跟父母攀谈，“妈，我一会儿想去一趟农场，您有什么需要带的吗？”他还记得跟穆叶许诺过的自家养的鸡。

　　“你去农场做什么？中午齐叔会过来送菜，你想要什么，让他带过来好了。”

　　“我自己过去看看吧。还记得那个潘岳的女孩子吗？她想学着做汽锅鸡，我给她带一只。”

　　父亲看着母亲打趣的笑笑，“你这儿子把你那锅拿去借花献佛了。”又转头对柏舟说：“你要带就多带几只，让齐叔给你速冻了。我们下周就去岛上了，下次要再带就得等些时候了。”

　　“是啊，你吃完饭就给齐叔打个电话，让他帮忙再准备一些新鲜蔬菜，鸡蛋，还有冻柜的牛肉羊肉。自家养的总要比外面的好些。”母亲补充道。

　　“好的。”

　　“那姑娘脚好些了吗？”父亲问。

　　“好些了。”

　　“那就好。”父亲点点头，又开始认真吃饭。

　　“什么时候有机会请她到家里玩玩，给你爸爸讲讲潘岳的事。你爸爸这出来几十年了，也没遇到两个潘岳的人。”母亲说。

　　柏舟看了看父亲，他不经意的叹了口气，面色微变。

　　“好的，我问问她。”柏舟回道。

　　母亲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柏舟，“最近Amelia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她还不错，被北卡的D大录取了。芬姨也该放心了，之前老说她贪玩，学习不够用功。”

　　“是不错，不过Amelia是想去A大的，跟你一起。”母亲颇有意味的看了看柏舟，“那姑娘从小就喜欢跟在你屁股后面柏舟哥哥柏舟哥哥的叫。你芬姨说Memorial Day（亡兵纪念日）她也会一起过来玩。”

　　“好啊。不过她早不叫我柏舟哥哥了。”

　　“大了，不好意思了。”

　　芬姨是母亲年轻时候一起患难过的姐妹，以前住得近，常常会来往。后来远了，每年也要聚上两三次。

　　Amelia是芬姨唯一的女儿，比柏舟小十岁，目前高中最后一年，刚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姑娘从小就比柏舟两兄弟还调皮，说是小时候常在一处玩，但更多的其实是柏舟和他哥哥柏森帮忙看着她，不要闯祸或者出危险。

　　吃完饭，又跟父母聊了一会儿，柏舟便去了农场。

　　齐叔已经装好了满满一冰盒（cooler）【注】的食物。柏舟又亲自去挑了一只鸡，请齐叔帮忙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