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穆叶被司静用短信催促了很多次，才慢条斯理的跟柏舟出了门。
司静来开的门，边开门边叨叨，“怎么来这么晚，吃个饭而已，你不会在家沐浴更衣，描眉画眼了才来吧。我们还……”话没说完见到身后端着一盘蛋糕的柏舟，立刻住了声，谄媚的笑着挥了挥手，“嗨！又见到你了。”
司静总觉得柏舟让她有一种压迫感。不知是他太高太帅，还是跟他不太熟，又或者皆而有之。对于看起来比自己优秀且不熟悉的人或事，人们往往怀揣一种莫名的敬畏。
“你好。”柏舟礼貌的微笑打招呼。
两人把鞋脱在了门口径直去了厨房。
昭然和陆熙正在里面忙乎。
“昭然。”穆叶叫了一声。
“怎么这么晚才来？”昭然转身问道。
听到声音，陆熙也转过了头，目光在穆叶脸上划过，很快抬高了5度【注1】，落在了那张精雕细刻的脸上。最受欢迎男嘉宾，名副其实。只是真的是穆叶的男朋友吗？
穆叶无视了陆熙的目光，跟昭然说道：“这个蛋糕要放冰箱，如果有空间的话，酒最好也放冰箱。”
“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昭然伸手去接柏舟端着的提拉米苏。
“不是我，是他。”穆叶放了一瓶酒在流理台上，空出手指着身后的人，“蛋糕是他做的，酒也是他选的。”
说好的低调呢。
“嗯，不好吃不好喝都是我的错，跟她没关系。”柏舟笑着接话。
昭然笑了，“谢谢。经常听穆叶提起你。”
柏舟难掩愉悦地揉了揉穆叶的后脑勺，“穆叶也常说起你们。”说完侧身看着陆熙，伸出右手，向前一步，“陆熙吧？我是黄柏舟，也听穆叶说过你。”
陆熙忙把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不自然地眨了眨眼，跟柏舟握了握手，“你好。”然后伸出两个指头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以掩盖飘向昭然的目光，她正在往冰箱里小心的放着蛋糕。
陆熙在心里思量一番，穆叶跟他说过自己，昭然知道他，但之前却说穆叶没有男朋友。一时之间的几句对话让他暂时难辩形势。
昭然放好东西，看穆叶和柏舟还杵在那里，“你们跟司静他们先玩玩，今天师兄主厨。”
“好吧，那就不打扰了。”穆叶跟昭然调皮的眯了眯左眼，便牵着柏舟出了厨房。
陆熙的目光在握着的两只手上停留片刻，才回到刚才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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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司静和颜旭正坐在沙发上拿着两个手柄玩赛车。看他们过来，颜旭忙站起来，“你们来坐吧。”三人沙发挤不了四个人。
“不用，你坐着。”穆叶绕到沙发另一边，在扶手上坐下，又拉了柏舟往她身旁的座位坐。
颜旭往司静那边挤了挤，好给柏舟留下足够的空间。
“上次相亲会的时候看你们就觉得关系不一般。果不其然。”颜旭一副，你看，我早说吧，的表情。
“那次，是她拒收。”柏舟仰头笑看了一眼正揽了他的肩，把他当靠背的某人。
“呃，木头。”司静本想八卦一下穆叶从誓死否认到直认不讳的心路历程，一眼看到柏舟，收住了，毕竟跟他还不熟。又思及美国人不喜谈隐私，而这个黄柏舟究竟骨子里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尚不清楚。
见司静话说一半，穆叶问道：“司静，你想说什么？”
“哦，我们来打双扣吧，刚好四个人。”司静转移话题。
“你会吗？”穆叶问柏舟。
“不会，不过可以学。”
“玩德州扑克，二十一点也可以。”颜旭很快与国际接轨。
四个人滑到地毯上，围着茶几玩起了双扣。
穆叶把规则跟柏舟讲了一下，又练习了两盘就上手了。他倒是没辱没A大优等生的头衔，很快就把司静和颜旭远远的抛在了后面，虽然少不了beginner’s luck的加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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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昭然和陆熙进行到了最后环节，再炒两个蔬菜，一顿丰盛的晚餐就齐活了。
陆熙把土豆丝在炒锅里扒拉得差不多就加盐加葱的要起锅。
“你不放醋吗？”昭然提醒。
“嗯……他们，你的朋友，没有不吃醋的吗？”
“穆叶和司静都吃的，颜旭和黄柏舟不知道。我去问问。”昭然说着跑出厨房。
她吃醋？陆熙在心里自嘲的笑笑。记得有次跟她去一个小餐馆吃饭，她点了一个醋溜土豆丝，却专门让人不放醋。服务员小姐姐稀奇地看着她再三确认。
“他们都吃，没有忌口。”昭然已经回来。
那边听说快开饭了，几个人收拾了扑克，张罗着摆桌子。
陆熙避嫌地把穆叶旁边的座位让给了昭然，“这是主座，还是你这个主人来坐吧。”自己正好坐到了穆叶对面。
晚饭几个女生除了狠狠地赞扬了一番陆熙的厨艺，便只是花痴地就着颜旭和陆熙的海阔天空下饭。说来三个女生在自己专业上的造诣倒并不见得比不过他们，此时倒识趣地把舞台让了出来，似乎炫耀男朋友的才情要远比炫耀自己的更有成就感。
颜旭给大家科普了一下建筑艺术发展史，顺便把A大的那些知名建筑点评了一次，穆叶才知道原来图书馆前面的那个流水的黑色大理石桌面跟某知名中华名媛还有些关系。
陆熙则把几个搞弦理论【注2】的大家挨个批判一番。
陆熙很是看不上弦理论，这点穆叶早就知道。那时的穆叶自然是忽闪着眼睛，不无崇拜的看着他。后来的穆叶思及此，却只是在心里笑笑，年轻真好，因为无知，可以无畏。如今的陆熙，肯定不再是无知的。只是穆叶没想到他的这份偏见竟是如此执着。他认为弦论不过是披着物理学和数学外衣的艺术，而研究弦论的物理学家也无疑是不切实际的打着科学旗号的幻想家，他们在自己的乌托邦里自得其乐，却不能帮助解决任何实际问题。
这个看法很附和陆熙对自己的定义，现实的理想主义者。
柏舟没有在饭桌上高谈阔论的习惯，只是含笑倾听，时而似懂非懂的颔首。他的中文只限于读懂白话小说，涉及到专业，即使只是科普意义上的专业，也有些捉襟见肘。
穆叶怕他格格不入，便常举起酒杯跟他碰碰，有时调皮地从他的杯子里偷两口酒来喝。力所能及时给他解释一下他们在说什么，那些非本领域的专业词汇，穆叶的英文也颇为勉强。
穆叶对着柏舟的亲昵和窃窃私语，陆熙尽收眼底。于是在说到高潮处，便自觉的再用英文解释一番。尽显了体贴的绅士风度，只是潜意识里的那点锱铢必较，只有自己知道。这倒确实让柏舟有了偶尔发言的机会，也不再觉得中英夹杂的表达一些观点有何不妥。穆叶对陆熙投去感激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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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喝了酒，柏舟和颜旭还要开车，饭后稍事收拾，六个人围着餐桌玩起了德州扑克以等酒劲过去。很快昭然就发现了陆熙的不寻常，他似乎并不是理智的在玩一场博弈，而是在赌气。他从来没有在柏舟之前放弃，即使手里的牌明显不允许继续跟进。
在筹码出现明显偏颇之前，穆叶连打了几个哈欠，又揉了揉太阳穴，“还是随便聊点轻松的吧，这大晚上的，又喝了酒，太难为我这木头脑袋了。”
“喝点柠檬水醒醒脑吧。”陆熙说着站起来。昭然的目光随着他抬起，带着疑问。
陆熙拿了饮料和杯子，给大家都倒了一些。又端出柏舟做的提拉米苏，拿了盘子，给每人都切了一块。
“哇塞，太好吃了。”能够博得司静的赞扬，那便一定是美味的。而后迅速消失的蛋糕，也印证了这一点。
穆叶脸上露出骄傲的笑。
司静边吃着蛋糕，边没话找话，“昭然，还有两天假，你们准备做什么啊？”
昭然看了看陆熙，“还没想好。”
“你呢？穆叶？”司静又问穆叶。
“柏舟要回Roche岛，我随便怎么过都行，做实验，分析数据？”
“跟我一起回去？”柏舟转头对着穆叶小声地提出了第三种选择。陆熙敏锐地瞟向了穆叶，她只是笑了笑。
“Roche岛？这么巧，我们明天也去。”颜旭说，“你家在Roche岛？什么位置啊？我们是去Roche大酒店。上次相亲会拿的免费住宿，还没来得及用呢。”
“对啊，上次要不是穆叶找不到注册号，那个豪华套房估计就是你们的了吧？”司静说。
“相亲？你们是相亲认识的？”陆熙难掩诧异却又有些暗喜地问穆叶。
诧异是因为他觉得相亲这种事怎么都不像穆叶会干的。而柏舟，似乎也不该是有必要相亲的，除非……别有动机。至于暗喜，因为相亲而建立起来的关系多少在开始就落了功利主义的下风，用陆熙朴素的辩证唯物主义哲学方圆理论来说，这样的关系是方的。远没有单纯的一见钟情或者日久生情唯感情论的关系来得顺其自然行云流水，就如曾经的穆叶对他。
而比陆熙对穆叶的相亲更诧异的是昭然对陆熙的反应的反应。为何他独独好奇穆叶的相亲而对司静的却泰然处之。她扇了扇睫毛，颇为忧郁地看了他一眼。
“之前就认识了，只是那天刚好碰到。”柏舟对陆熙解释，又转头回答刚才颜旭的问题，“那个酒店离我家很近。”
司静突发奇想，“呃，昭然，要不我们一起去吧。反正我们是两个标间。怎么都住得下。”
昭然想了想，淡淡地问陆熙，“师兄想去吗？”
陆熙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刚才司静说的“怎么”中的变量有二，一是穆叶，她可以选择不去，或者去了跟他们挤酒店，又或去柏舟家；二是房间的安排，可以按性别分配，也可以按关系分配。而每个变量不同的赋值都会产生相应的蝴蝶效应。
思及此，陆熙看向了变量一，“你们去吗？”
柏舟也握了她的手，殷切地看着她，小声提醒，“这个假期结束我就要回纽约实习两个月。”言外之意，还不抓紧机会多在一起待待。
穆叶抿了唇，挤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更显娇羞，“好吧。”她只是对着柏舟一个人回道。
看到这一幕，司静不自然地摸了摸额头，清了清嗓子，这恩爱秀得。然后转头直接问陆熙，“你们呢？”她都懒得再问昭然，反正问了她，她也会再问陆熙。
“既然大家都去，那我们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