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叶吃完收拾好,就躺回床上给老板发了一封邮件。把动物伦理委员会报告的事说了一下,然后表示很抱歉给实验室惹麻烦了,虽然是误会,但她愿意按江波建议的写个书面陈述,只要实验室不关门,要她做什么都行。又讲了一下自己受伤的事,可能一两周不能去实验室了,问他是否介意她找同事把最近的实验数据拷回来,在家分析。
还在出差的老板当晚就给她回了邮件,让她好好养伤,周二回实验室再跟她视频会议细说。
周一在家追了大半天的剧,穆叶有些眼睛发涩。从屏幕上挪开视线,才觉得这一整天都太过安静,连一个电话或短信都没有,有点微微的失落。
闭目养神,顺便思考一下晚上是点个中餐外卖还是继续方便面。俞昭然终止了她的纠结,打电话说给她送饺子。
吃完饭把俞昭然的玻璃饭盒洗好,放在了那个青釉瓷盅的旁边。瓷盅简洁淡雅,温润幽蓝,倒是物如其人。它的主人什么时候会来把它取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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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穆叶按照跟老板约定的时间准时出现在了网上。
“你出差一切可好?”穆叶先程序般的问候。
“我很好,但你看起来不太好啊!惹了大麻烦。”平时和颜可亲的老板沉了尾音,一脸严肃,完全没了一向的老小孩样。
穆叶心里一紧,“实在对不起啊。”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我们真的得停止实验接受审查吗?”
“不是我们,是你。”
穆叶微微舒口气,“不是整个实验室,那比我想像的好一点。”
看穆叶一副惶惶的样子,老板突然哈哈大笑,“难道你不是要停两周实验吗?你准备带伤做实验啊!太好了!”
穆叶才反应过来被老板耍了,讪讪的笑笑,“哦!那动物伦理委员会的事,我还需要写个报告解释一下吗?”
“谁让你写报告的?江波?这个事情轮不到他管。这是我们实验室的事,他没有权利让你这样做。”
“那这个事……”
“我一会儿给委员会主席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只有没脑子的人才会认为有人会把小鼠的操作用在兔子上,完全行不通嘛。”
“啊?”
“咳……我当然不会直接说他们没脑子了。”老板抬起眼珠狡猾的转了转,又放回来看着穆叶说:“你先休息一周吧,平时也辛苦了,就不用赶着分析数据了。当然如果你实在闲的无聊了,我也不反对,反正我还在付你钱。”
打完电话,本来像积了厚重的乌云随时会下雨的心情突然放晴。
穆叶自然不会把数据就那样抛在脑后。当天就请了实验室的台湾女孩儿帮忙把数据拷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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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两天除了司静来送了一次饭,一切平淡无奇。
那天,司静带了两菜一汤过来,跟穆叶一起吃晚餐。
“你不用让我这么感动吧,还做了这么丰盛的一桌菜,还有排骨汤。”跟穆叶一样,司静周中的时候基本都是十二个小时待在实验室,并没有什么富裕的时间做饭。这点跟俞昭然以电脑工作为主,时间随机自由很是不同。
“长城饭店买的,你吃不出来啊?我的水平可比这个高多了。”穆叶才留意到是一次性饭盒装的,他们刚换了餐盒的包装,一时没认出来。并且司静也没吹牛,她做的菜确实色香味俱全,比附近蹩脚的中餐馆水平高不少。平时三个女孩凑在一起做饭,都是她主厨,昭然穆叶打下手。
“那倒是。你说谁要娶了你,得是多少年修来的福气啊?”
司静微微笑笑,伸手捏了捏穆叶包了一嘴食物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这些花架子都没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有用。”
“不是说胃是通往男人心里的路吗?”穆叶抹了抹刚被蚊子叮过一般的脸颊。
“那你得先到他的胃才行吧。”司静说着把刚才拼的一个漂亮果盘拉过来,“你说这些水果为什么五颜六色的那么好看呢?因为它们需要好看,才能让人有尝一口的欲望,只有尝了一口才能知道好不好吃不是。食色性也。”司静一直对自己外表不是太满意,也总是把至今单身这件事归罪于此。其实她的五官长得还蛮周正的,尤其是眼睛水灵水灵的。唯一拖后腿的就是皮肤偏暗,还长了不少的痘痘。穆叶觉得要是有谁能够透过暂时的表像看到她内在贤良淑德的本质就真是赚了。
女生是为悦己者容,但这些水果……
“你确定这些漂亮的水果希望被人吃吗?”
司静无奈的咂了一下嘴,“它们不想,我想,不可以啊?就是举个例子。”
“真不害臊。”穆叶笑着剜了司静一眼。
“我都快成大龄剩女了,再像小姑娘一样矜持,不得熬成老巫婆啊?”
“这都什么年代了,没男人还不活了不成?你成了老巫婆,我陪着你。”
“这得看广大男士是否愿意?”说到男人这个物种,司静的八卦热情又上来了,“对了,那个见色起义的,有没有继续献殷勤?”
“哎!没有了,就是周日的晚上送过一次汤,就没再出现过。”
“呃,听起来怎么语气有点不太对呢?”
“怎么不对了?”穆叶语气中的失望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你不会对他来了感觉吧?”
“怎么可能?”穆叶不是觉得他不好,但她笃定的是日久生情,显然只见过三次面的Isaac不在此范畴。只是她忘了当初那场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网恋,便是始于一聊钟情。
司静贤惠的帮穆叶把吃完饭的狼藉都收拾好了以后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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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叶又窝回了床上,打开电脑,想着司静的话,鬼使神差的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Isaac Wong”。2010年A大本科优等生毕业,2013年A大法学院J.D.(法律职业博士)优等生毕业,目前在A大法学院的Ph.D. Program。穆叶才知道法学也有哲学博士的学位。在A大要以优等生毕业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看来他还是个学霸。
看着电脑上那张微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牙齿的证件照,穆叶拿起手机,想着给Isaac发条消息。
“你什么时候来取盛汤的瓷盅?”写完了觉得好像不够有礼貌,又加了一个“你好,请问你什么时候来取瓷盅?”这样听起来似乎怪怪的。又换成英文,“How are you doing? Could you let me know when you will come to pick up the soup container?”他会不会觉得是在催他。
想不到合适的措辞,穆叶泄气的放下握着手机的手。
“叮”的一声,穆叶条件反射的举起手机,“Can I come over to pick up the soup tureen tomorrow afternoon around 4PM?(我可以明天下午4点左右过来取汤罐吗?)”
穆叶确定了一下,她的消息并没有发出去。看来世人都是不经念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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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穆叶吃完午饭就把自己稍稍捯饬了一下。虽然Isaac说的是大概四点,但却几乎是踩着整点按响的门铃。
“很抱歉,这么久才来取。这一周有点忙。”Isaac一见穆叶就道歉,虽然说得话很像应付的借口,但眼里尽是真诚,让穆叶相信他确实很忙。
“哦,没事儿的。”穆叶早把瓷盅装在了一个口袋里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拿过来递给他,“谢谢你了。”
Isaac看到门口的伞架才想起来,“你的伞还在我车上,我去拿上来。”
“哦,不着急,下次再拿吧。反正最近也不会在下雨天出门。我这样子也打不了伞。”
Isaac点点头,低头看了看穆叶的脚,“你的脚好些了吗?”
“好多了,已经不用吃止痛药了。”
“那就好。”
穆叶以为他该走了,但Isaac停了停,又往屋里看了看,“嗯……有垃圾需要扔吗?我顺路。”
“哦,没有。”昨天司静才帮她把垃圾扔了。
“你会下楼了?”
“还不会。”穆叶惭愧的笑笑。
Isaac抬腕看了看表,“时间还早,要不我帮你练练下楼吧。”
“不会耽误你吧?”穆叶嘴上客气着,眼里却是这敢情好啊。
“不会,反正就是回家,早点晚点没有关系。”
穆叶从鞋柜拿出一双网球鞋,才反应过来,现在她只需要一只鞋。把左脚的鞋子又放了回去。
门口没有凳子,她左右看了看,拄着拐杖弯腰准备拿鞋进屋坐沙发上穿。
“我帮你吧。”Isaac说着蹲下把穆叶的鞋带松了松,又把鞋舌往外扯了扯。
穆叶怔了怔,迟疑了。
看穆叶没动,Isaac抬起头,用眼神示意她把脚放进来,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穆叶也不好太过扭捏,那样倒矫情了,撑着拐杖把右脚放进了鞋子。
“谢谢你了。”穆叶看着低头认真系鞋带的Isaac说。
穆叶小时候练过几天体操,平衡感不错,被Isaac视为危险动作的拄着双拐下楼,对她不过是“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试着下了两梯就掌握了用力的窍门。
当她迈下最后一阶楼梯,稳稳的站在一楼楼梯口时,Isaac像鼓励小朋友一样笑着举起大拇指,“不错嘛!”
穆叶骄傲的笑。
已经一周没有下过楼了,正是瞬息万变的时节,不过一个星期,原来的枯树枝上已经竞相开出了黄的迎春花,粉的樱花,白的山茱萸花。穆叶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春天的空气,“真漂亮。”
Isaac看着穆叶向往的神情,“你想出去转转吗?我可以带你去。”
穆叶摇摇头,“不用了,你不是要回家吗?”
“不着急的。”
穆叶仰头凝视了Isaac两秒,看不出他究竟是客气,还是真心的想陪她。心思一动,她突然就想试探一下,“听说北边的X州立公园有山有水,很漂亮。但我从来没去过,会不会太远了?”
“不会啊,开车也就半小时。”Isaac答应得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