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爹，我陪你。”

　　看方父似是被方老大带来的消息镇住了，方宛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刻意放轻声音说道。

　　方父胡乱的点了点头，“是得去，得赶紧去，万一来不及呢。”

　　说着他居然抬步就想往外跑，还好方宛有点力气，不然定然是会被这一下子扯倒。

　　“爹，您得回去换身衣服。”

　　她大声提醒道，因为家里这对双胞胎的缘故，所有人都很开心，虽然不过年不过节的，却也都穿着亮色衣服，系着红色腰带，看起来喜庆极了。

　　“啊，换衣服，我这就去。”

　　方父抬手搓了搓脸，勉强算是冷静了下，转身便快步跑回了房间。

　　方宛跟柳言安也急急忙忙回房间换了身素色衣服，赶了马车在门口等着，等方父收拾完上了马车，一家三口便迅速出发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方大嫂的死，还是老爷子已经不行了，此时方家里里外外都已经挂上了白布，院子里也支起了灵棚。

　　方老太太就坐在门口抱着自己的小孙子无声的抽泣着，这般无声的哀伤比嚎啕大哭的模样看起来令人心碎多了。

　　纵然方宛并不喜欢这个偏心不讲理的老人家，也还是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大概是方老爷子早就交代过，方宛一家三口进门，方老太太跟方老大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之中。

　　畅通无阻的进了主屋，看着躺在床上一脸晦暗之色的老爷子，方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倒在老人家床前，他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爹。

　　方宛跟柳言安虽然没有开口，却也跟着跪在了方父身后。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放慢了许多，方宛也不确定是过去了多久，方老爷子的眼皮才颤抖了几下，费力的睁开了。

　　“都来啦。”

　　不过才三个字，却似乎耗费了老爷子许多力气，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胸腔里传出的声音就像是破旧的风箱。

　　“扶我做起来吧。”

　　颤抖着抬起手，老爷子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方父与柳言安都起身上前，动作小心的将老人家给搀扶着坐了起来。

　　犹豫了一下，方宛还是上前轻轻按住了老爷子的手腕，确定这人是真的到了时间，不是生病，她才死心的收回了手，但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手帕，拿了一片参片塞到了老爷子的嘴里。

　　也不知道是参片起了作用，还是回光返照，老爷子的脸颊有了几分红晕，气色看起来好了些许。

　　“丫头啊，去，把那个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

　　老爷子指了指角落的柜子，对着方宛指挥道。

　　方宛乖乖听话，走过去取出来一用蓝色碎花布包裹着的盒子，也不知道在里面放了多久，盒子上带着一丝霉味儿，虽然不重，却令她感觉十分不舒服。

　　“老二，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跟你娘不公平，这些年，我们做的，也确实不对，这个家啊，现在是四分五裂了，都怪我啊，现在，我也快死了，我要把该给你的东西，都给你，这样，我才能合上眼。”

　　没有接方宛手里的东西，方老爷子握住方父的手，一脸悔意的说道。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方宛一脸复杂的看着方老爷子，心里生出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儿。

　　“爹，您不用这么想的，我从未怪过你，这些东西我不要，都留给我娘吧。”

　　方父虽然心里十分难过，却并没有要接受老爷子这些东西的意思。

　　“给你你就拿着，我已经快死了，就这么点要求，你都不愿意满足我么？”

　　方老爷子大力捏着方父的手，似是要借此来彰显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

　　但老爷子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纵然这般拼尽全力，方父也没觉得疼。

　　“爹，您说什么是什么，您别太激动了。”方父还是选择了听话，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

　　老爷子这才心满意足的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媳妇跟老大媳妇之间的事儿，但眼下，人死如灯灭，就不要再想着那些过去的事儿了，你跟你大哥，还是亲兄弟，以后啊，还是要相互照顾，相互扶持。”

　　这话说的，方宛只觉得讽刺极了，垂下眼眸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实在是懒得跟一个将死的老人计较太多。

　　等到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跟方父说够了话，他又让方宛将老太太跟方老大叫进了门。

　　“这两天，该说的话，我都跟你们说过了，希望你们都记住了，我啊，时间也到了，这辈子，我做错的事儿太多，在不该沉默的时候，我总是选择沉默，一切啊，都是报应。”

　　说到最后，方老爷子的手忽然高高举起，似是想要去抓空中的什么东西，抽搐似得喘息了几下，他才断了气。

　　“爹！”“老头子啊！”

　　瞬间，屋里除了方宛跟柳言安，所有人都开始哭嚎起来……

　　帮着里里外外的料理着老爷子的身后事，虽然方宛跟柳言安没有表现的多么悲伤，事儿却是做的面面俱到，方老太太看这二人心里有诸多不满，都没能找到借口发脾气。

　　因为天气原因，怕老爷子的尸身腐臭出味儿，停灵三日便匆匆下了葬。

　　“娘，我这就要回家去了，这是我爹给我的东西，我用不到，还是给您留着应急吧。”

　　没有避讳方老大，方父直接将在怀里揣了三天的盒子拿出来递给了方老太太。

　　老太太一脸错愕，“这可是你爹给你留下的。”

　　“爹说了，这是他觉得分家的时候应该给我的东西，也就是田地金银这些东西了，咱们一家子，为了这些身外之物闹过太多次了，我不想再经历了，娘，就算是我有需要，以后我也会自己去赚，你们的，都留给我大哥吧。”

　　显然，方老爷子临走之前的那些话，不仅方宛不以为然，方父也没能被劝动。

　　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那不是简单几句道歉和好话就能抹平的。

　　“家里也没什么事儿需要我的了，我这就回家去了，娘，你照顾好自己。”

　　说着方父转过身来，拉着方宛跟柳言安抬步便走，看样子是没有半分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