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药煎好，看着老爷子用下，方父便带着方宛与柳言安提出告辞。

　　方老太太不断的推搡着老爷子的胳膊，一直闭着眼沉默的方老爷子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开了口。

　　“老二家的，你等一下。”

　　这是有话要说了，方宛却像是根本没看出这一家子的暗示一般，拉着柳言安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出门避嫌的意思。

　　老爷子等了半晌，知道方宛不会让他如意了，也没开口多说什么，只是盯着方父道，“我这一辈子，就一个孙子，老二，我知道，这些年我对不住你，但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孩子要读书，我……”

　　话说到这，方宛马上便意会到了，这是要跟方父要银钱供着方老大的儿子读书了。

　　她是真没想到，方老爷子看起来明理懂事，居然也会提出这种要求。

　　“爹，按照之前分家的协定，我就算是不养你跟我娘，于情于理，都是没毛病的，我大哥的孩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娘子也怀了孩子了，很快也要生了，我还得养着我自己的孩子。”

　　方父也听出了老爷子的意思，没有犹豫，他开口便是委婉拒绝。

　　但看着方父那一阵青一阵红的羞愧表情，方父继续开口道，“但是，我现在日子过得也还算是不错，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愿意给你和娘一点赡养费，一个月五十文，我会按时送到的。”

　　“你那生意那么红火，就五十文？打发要花子呢？”老爷子跟老太太还没开口呢，方大嫂先扯着嗓子表达了不满。

　　方宛没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话说的有趣，不知道大伯和大伯娘一个月能赚多少银钱？这家里，一个月能花多少银钱呢？”

　　普通农户人家里，一个月恨不得连一文钱都不会花，纵然是买些油盐酱醋，也不过二三十文钱。

　　“你个小丫头，当真是嫁了人就胳膊肘对外拐了，给家里多补贴些怎么了？你爷爷奶奶年岁大了，就该多吃些好的补一补，那还有你弟弟，他……”

　　方大嫂理直气壮的反驳，说的话连方老爷子都听不下去了，抬手狠狠拍了下床，他等着方大嫂呵斥道，“闭嘴，哪儿都有你的事儿？”

　　“老二家的，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方老爷子捂着胸口闷声咳嗽了几句，儿子们闹成眼下这个局面，他心里难受却又没有办法。

　　他年纪大了，左右不了性格执拗的老妻，也管不了养歪了的大儿子，更教育不了性子贪婪的大儿媳……

　　这一家子以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他根本是连想都不敢想。

　　“老爷子，那这事儿……”老太太一面给老爷子顺气，一面犹豫着想继续提醒。

　　老爷子却瞪了她一眼，“没听见老二家的以后每个月都给你赡养费么？可知道满足吧，你自己之前干的那些事儿，自己没点数么？”

　　这话说的是全然不顾老太太的面子了，方老太太脸色难看了几分，但却还是乖乖的闭了嘴。

　　“今儿天也不早了，孩子他娘自己在家等着我们爷几个回家呢，这也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就走了。”

　　方父再次提出了告辞，这一次，再也没人将他叫住。

　　三口人赶着马车慢悠悠的往回赶，方宛紧盯着方父不放，直看的方父浑身不自在。

　　“我说闺女，你这是干嘛啊？”方父忍不住问道。

　　方宛摇了摇头，“我看看我爹啊，我爹居然会护着我了，还这么硬气，没被我爷我奶三言两句乱了阵脚，真是，太厉害了啊！”

　　她毫不吝啬的称赞道，显然是对他的变化开心极了。

　　方父憨笑着挠了挠头，“其实这些话，都是之前言安教过我的，上次你跟我生气，我送你奶奶他们回来那次，我就硬气了，可惜你们谁都没看见。”

　　要是见到了，他们父女两个可能就不会冷战这么久了。

　　一家子这可真是许久没有这般和谐过了，父女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到家后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

　　第二日一早，忙活完店里的事儿后，方宛拿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给了方父。

　　“这是做什么？”方父有些不解。

　　“我爷爷昨儿其实也有装病的那味儿了，就是想让咱家给点银钱，送我大伯家那孩子去读书，爹，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愿意给就给，反正就揣着吧。”

　　方宛轻笑着说道，这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大方宽容。

　　“我相公都知道的，爹你也不用考虑我的问题。”

　　方父心里复杂，垂眸看着手里的荷包，沉沉叹了口气，“你啊，从小就懂事儿，乖孩子……”

　　方宛轻笑，看店里没事儿，跟方父说了一声便回了房。

　　被君陌刺激之后，她还真就每天都坚持着练字，柳言安乐见她这般用功，只要不忙便对她指点一二。

　　“你不是说要去书肆么？今儿怎么还在家啊？”方宛一面铺纸，一面对着柳言安问道。

　　“是要去的，但我惦念着把准备的字帖给你，簪花小楷虽然难，但最适合女子交流来用，你若是练好了，以后自有用得着的地方。”

　　这可是柳言安特意拉着张子行打听过的，知道京城里女眷来往就喜欢用这种字体，他马上便找来了这个帖子。

　　“是么？我本来想着把楷体练好就好了。”

　　方宛接过字帖，看着里面娟秀精致的字体，不由得也来了几分兴致。

　　她照着上面的字描画了一番，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我这一写，可就变成了四不像了，还真的要好好练练呢。”

　　说着她忍不住手欠的在那字旁边画了个Q版的四不像，虽然柳言安不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却也觉得这东西可爱的很。

　　“倒是没想到，娘子还会画画？”柳言安打量了一番后，忍不住问了一句。

　　方宛挑眉，“那我会的可多了。”

　　说着她忍不住下笔又画了个Q版的柳言安，虽然只要寥寥几笔，但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真是惟妙惟肖极了。

　　柳言安看的哭笑不得，却也还是开口又称赞了方宛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