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甘劭开口，萨乐君就继续说道：“但今年的冬天怕是会有点难熬，你夜里需要半躺着才能睡着，否则夜咳不断，无法入眠。”

　　边休为了让甘劭在白天能舒服一些，所以用了强效的药物，导致夜里咳疾加剧，根本没办法入睡。

　　这才是导致甘劭精气神匮乏的原因。

　　萨乐君该说的都说了，抬手给甘劭重新倒了药茶，示意苻湛将含片拿过来。

　　“这是润喉清肺的含片，觉得嗓子不舒服就含一粒，临时会让你嗓子舒服些。”萨乐君倒出一粒，放在甘劭的茶盖儿上。

　　苻湛说，“边休之前让你白天服用的药物，你还在偷偷服用，如今你必须彻底停掉，不论你是拒绝还是接受今日的治疗方案，这一点没得商量。”

　　甘劭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将茶盖儿上小小一粒褐色药丸含在了嘴里。

　　清亮干爽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像是小孩子吃的糖果一般。

　　“我听你的，边休的药我会彻底停掉。”甘劭的舌尖舔舐着含片，“至于我偷偷服药的事情，是子豫告诉你们的吗？”

　　他抬眸望向了萨乐君，笑着又问，“是子豫告诉你了吧？”

　　“是。”萨乐君没否认，接着说道：“他也是担心你，碍于边休整日在你面前晃悠，也不好开口阻止，思来想去还是告诉我了。”

　　苻湛拉开椅子，跨坐在一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萨乐君好不容易对有求必应的阿辽产生了嫌隙，又多了一个林子豫，更别提还已有一个没有眼力劲儿的边休。

　　他觉得出现在萨乐君周围的男人，都伴随着长时间的相处，渐渐发现了萨乐君身上的闪光点和魅力，这些本该是他和萨乐君之间的秘密才对，却在无声无息中都暴露给了众人。

　　本就有些危机意识的苻湛，想着结束互市的生意赶紧回到大凉山，他还盼望着和萨乐君商谈复国一事。

　　可偏偏接连不断的大雪天影响了行程，又因为落山新帝登基尚未搅弄风云，一个个出其不意的事情都横在了他和萨乐君之间，硬生生的拖长了时限。

　　好不容易生意有了转机，却还要给甘劭这个‘病秧子’治病。

　　起初苻湛可以容忍，治病一事急不得，药方写好，各种药物准备充足即可。

　　在他看来甘劭不会答应这么离谱的治疗手段，如此一来他和萨乐君不需要待太久，自然可以离开互市。

　　可他没想到甘劭当天晚上就亲自来找萨乐君，表示愿意接受这个治疗方案。

　　苻湛震惊之余，也隐约意识到甘劭看向萨乐君的眼神都有了些许变化。

　　这下彻底打破了苻湛的计划，不仅不能提前离开互市，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萨乐君和甘劭日日相处，插在咽喉的管子要每天换药，避免感染的风险，这些都是萨乐君亲力亲为。

　　在苻湛的眼里这就等于是肌肤之亲了，偏偏他还不能有怨言。

　　萨乐君治病救人时，全身上下都散发出独特的魅力，苻湛既喜欢她这幅样子，又嫉妒她的病人是甘劭。

　　又是一天晚上，苻湛拎着萨乐君的大大小小的医疗包，陪着她从甘劭的院子出来。

　　他尝试着开口，想要取代萨乐君给甘劭换药。

　　“看我操作也有几天了，明天你来给甘劭的喉管换药吧。”萨乐君忽然开口。

　　苻湛还以为他和萨乐君是心有灵犀了，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萨乐君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在石阶上的浮冰上滑倒。

　　“留心脚下。”苻湛空着的左手拽住了萨乐君，指尖扣住了她的手腕。

　　夜空下的小院寂静一片，苻湛眸子里的光宛如星辰大海，在白雪的掩映下更显得明亮几分。

　　萨乐君忽然就笑了，“你这双眼睛太贼了，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等她重新站稳之后，抬手替苻湛掸去了肩膀上的落雪，低声解释起来，“我这几日有些贪睡，辛苦你帮我盯着甘劭。”

　　起初苻湛还想要追问几句，怀疑萨乐君是不是不舒服或者是累着了。

　　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几日没有外出，生意的事情渐渐都顺利了一些，有互市当地的百姓帮衬做掩护，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

　　林子豫和边休分担了甘劭的生意，药材这边交货的事宜也都丢给了阿辽。

　　能让萨乐君贪睡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女子特有的生理期。

　　苻湛深吸一口气，回想起十一岁在大凉山的时候，曾意外发现萨乐君偷偷避开他在洗染了血迹的裙子，误以为是萨乐君受了伤，还狐疑的问过一次。

　　后来在他彻底成为男子汉之后，才觉得当时的自己太过蠢笨，怎么会问得出口。

　　他反复回忆萨乐君当时的回答，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问你话呢，愣什么神。”萨乐君的声音将苻湛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苻湛停顿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好，我会盯着甘劭的情况，你放心就成。”

　　回到小院之后，苻湛帮萨乐君点了助眠的熏香。

　　“今儿怎么想起给我点这个了？”萨乐君随口问了一句。

　　苻湛伸出右手将萨乐君喝了一半的茶水倒掉，换上了刚泡好的。

　　萨乐君原本还以为苻湛怕她喝凉茶，好心解释了一句，“茶还是热的，你何必倒掉，委实浪费。”

　　她将手里的汤婆子搁在小腹的位置，翻开册子，将甘劭后续几天要做的治疗念给了苻湛。

　　苻湛听得仔细，还往炭盆里加了炭火，让屋里暖意融融。

　　等念完之后，才觉得口干舌燥，随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尝出了味道有些不同。

　　好好的花茶里添了一些补血养气的红枣和小赤红豆。

　　这个狼崽子还知道心疼我了？

　　果然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好歹是认可了她这个后娘。

　　萨乐君微微眯着眼睛，喝得有滋有味，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几分餍足来。

　　苻湛自然看得分明，只觉得胸腔下迸发的心脏被在刹那间被萨乐君的眼神给攥住了……

　　见不得光的爱慕之情如同冬日的落雪一般，怕见了阳光就会融化不见，苻湛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情绪，欣赏着萨乐君嘴角的浅笑，眉眼里细碎的光。

　　在他看来暗恋的酸涩在这一刻发酵出了甜意，男女之情原来是这般有趣，没有挑破时的小情趣是单方面的起伏，像是隔着一层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