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乐君同林舒之间的波涛暗涌，林子豫看在眼里。

　　两人毫发无伤的走出了墨月山庄。

　　为了避开那些耳目，萨乐君跨上‘霜衣’白马，“子豫，京城可有跑马的地方？”

　　“且跟我来。”林子豫知道萨乐君心里不痛快，策马疾驰，带着萨乐君来到了京城西郊的香山。

　　跑了一段路程，萨乐君周身发热，身上的风雪袍解开，虚拢在身上。

　　林子豫将水囊递了过去，“没想到蓉郡主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将林舒给训练成这幅样子，传说中的白羽先锋营果然厉害！”

　　“你这个妹子还真是狠角色，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她这是拿自己都当做筹码了。”萨乐君抿了抿嘴角，将水囊的木塞扣上，稍微侧头看了林子豫一眼。

　　林子豫笑了起来，他发现萨乐君的眼神里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我说过的，林舒是林舒，我是我，没必要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我，更不必替我惋惜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们兄妹背道而驰，是命运的捉弄。”萨乐君垂下眼睛，“林子辰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愧对你娘，却又不敢得罪林舒的娘，放任这种畸形的父子关系。”

　　这种下场导致了如今的分歧。

　　在林子辰看来，萨乐君说了什么不重要。

　　对他而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此时垂眸的模样，让他莫名觉得深情，他早就知晓萨乐君是有武艺傍身的，可从未近距离的领教过。

　　今日在墨月山庄看到她拈花的动作，整个人都显得光芒熠熠，看着她霜衣策马，仿佛又在那内敛的光芒中镶嵌了金边，落在他的眼里就如同夏日的流萤，秋日的金灿，冬日的落雪。

　　林子豫看了片刻才冲着萨乐君笑道，“那你和苻湛呢？他并非你的亲生儿子，你们母子关系融洽吗？”

　　萨乐君心头一颤，又很快平静下来，“凭你的情报网，这些事情算不上秘密，也瞒不了任何人。”

　　“那你对苻湛悉心教导没想过他将来如何回报你吗？”林子豫又问。

　　“为什么想起聊这些了。”萨乐君将风雪袍解开搭在了手臂上。

　　两个人距离很近，策马后的余热还在，站居高处的林子豫身后是空山新雨后的香山，将他的眉眼衬托的俊朗。

　　区别于甘劭的寡言睿智，边休的咋呼毒舌，林子豫少了轻浮之气，多了藏锋的机敏。

　　萨乐君对于林子豫询问这些问题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对方早已知道了她和苻湛的身世。

　　“很早就想要聊聊，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开口。”林子豫随手揩了草叶咬在嘴边。

　　“其实，我和苻湛在皇宫的时候，关系并不好。”这是萨乐君第一次和别人谈及她和苻湛的那段不愉快的过去。

　　尽管那个时候苛待苻湛，甚至精神上虐待苻湛的人是景皇后这个原宿主，可萨乐君没办法和别人解释这其中的玄机之处。

　　“不好？”林子辰觉得这个词用得有点微妙。

　　萨乐君的手指微微收拢，唇线紧绷着，“我曾因为晋帝对镇国公府的态度而迁怒于苻湛，你应该知道我的爹爹是三朝元老，娘家势力庞大，被晋帝视如洪水猛兽。”

　　林子豫点头，“所以，你入宫封后过的并不尽人意。”

　　“算是吧，宫墙阻隔，我成了笼中鸟，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吗？”萨乐君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权利会奴化一个人，扰乱人的心智，那时候的我为了争权夺利，伤害了苻湛。”

　　“苻湛是东宫太子，你将希望倾注在他身上也是人之常情。”林子豫或多或少能猜到所谓的‘不好’是指什么。

　　萨乐君也没打算告诉林子豫那些前尘往事，“所以，我和苻湛被晋帝弃如敝履时，我转变了心意，将我知晓的一切都悉数交给他。”

　　今日看到林舒的疯魔，让萨乐君心有余悸，“我不是为了让他成才，只是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想要让他活得像个正常的人。你没见过苻湛小时候的模样，压根不会理解我的心情。”

　　林子豫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一步，“但你现在将这些说出来，至少心情会好一些。”

　　“恩，我不否认。”萨乐君忽然看了他一眼，“你是一个合适的倾诉者。”

　　“我的荣幸。”林子辰也对着她笑。

　　这笑容让萨乐君微微琢磨出点不同寻常，原本心如止水的她，从未肖想过她会让人产生什么意动的心思。

　　此刻她因为林子豫的笑而隐约恍然了几分，如同星星之火，鬼使神差了点燃了一片燎原。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或许只是她想多了，且不提她的身份，联盟的关系足以让双方明白，这个时候不是花前月下，谈笑风生之时。

　　林子豫引为知己，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知己难求，彼此彼此。”萨乐君很直接的问，“今日之事，掐头去尾，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你要有些分寸。”

　　“既然你肯视我为知己，我自然知道如何做。”林子豫也强调，“甘劭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也有再造之恩，但没有主仆之分，我能做我自己的主。”

　　你放心，不该说的话，谁也不会透露，包括甘劭。

　　萨乐君听懂他的弦外之意，觉得林子豫是个爽快人，“好，如此甚好。”

　　林子豫被眼前的人深深吸引，他蜷缩起手指，将衔着的草叶丢在脚下，像是轻而易举丢弃了前尘往事，他从离开林府之后就只为自己而活，他帮甘劭做事是在偿还救命的恩情。

　　在见到萨乐君之后，他对未来的人生有了另一番规划。

　　“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萨乐君重新披上风雪袍，将领口的系带打了个结，翻身上马。

　　回去暗桩的路上绕了好几个圈，中途换下了‘霜衣’白马，让‘飞记’的人绕路牵回去，她和林子豫乘着不起眼的小马车才抵达暗桩。

　　萨乐君和林子豫分开之后，并未在小院里见到苻湛，颇有点意外，她换了风尘仆仆的裙衫，刚坐下喝了口热茶，就听到了苻湛熟悉的脚步声。

　　“你回来了？”苻湛步履匆忙，显然是知晓萨乐君回来的消息，“是否顺利，林舒没有刁难你吧？”

　　“你是高估了林舒，还是小瞧了我！”萨乐君抿嘴笑了笑。

　　“没同你玩笑，我听子豫说林舒做了魏若蓉的‘刀’！”苻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