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劭摇头，“翠云姑姑，我不难过，你也没必要伤心。今儿是林老爷请我来府里做客，我惦记着给老夫人上柱香，顺便给你带些东西。这战事连年的，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哎，不提这些了，我听说你和乐家媳妇一起做生意了，他们母子可还好？”翠云谢过甘劭之后，闲聊时特地问了萨乐君和苻湛的消息。

　　萨乐君打扮成小厮站在一旁听的分明，心里也难免有些触景生情。

　　她手里拎着东西，余光看了一眼翠云，没想到这位故人还记得她和苻湛。

　　甘劭自然也不会告诉翠云，萨乐君和苻湛的真是身份，只是随口提了一下。

　　等起身离开的时候，翠云将自己栽种的一些瓜果装在竹子编织的小筐里。

　　“这些比外面卖的要甜一些，黄鸭梨和甜苹果，我挑了好的冻在地窖里，腊月吃最甜。”翠云说，“有机会遇到乐家母子，替我也给她们送点过去，我记得乐家媳妇最爱吃果子。”

　　等萨乐君背着小竹筐跟着甘劭离开林府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和林子辰这个县太爷一起吃午膳的时候，甘劭旁敲侧击打探到了燕军在沙州的巡防营状况，自从二皇子魏毅前往京城之后，沙州的管理权有一小半都是林子辰在负责。

　　毕竟战事连连，沙州这个不毛之地的管辖权有武将驻守，吃穿用行都是南城县来负责的。

　　萨乐君在密信里知晓这个状况，才会和甘劭一起来沙州将年关前的军需供给和新一年的辎重补贴都给劫走。

　　有林子辰这层关系，摸排消息也要方便很多。

　　进入腊月之后，南城县的人也会赶集，这里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县城，尽管互市距离这儿不算太远，可因为落山新帝一年前杀人越货的恶劣影响，人们宁可在县城赶集也不敢去互市了。

　　这也导致萨乐君和甘劭在前往南城县的暗桩时，遇到了人潮拥挤的状况。

　　萨乐君作为小厮背着竹筐，手里还拎着林子辰送给甘劭的东西，被人潮裹挟着移动，她有武功傍身充其量是保护自己和甘劭不被人撞到，可没留神还是让甘劭被人踩了几脚。

　　“公子，小心些。”萨乐君扶了甘劭一下。

　　甘劭却顺势握着萨乐君的手腕，同样是被挤着，甘劭却看不出狼狈，冲着萨乐君说道，“失礼了，人太多。”

　　萨乐君到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手握住了甘劭，顺着人潮往要去的方向走。

　　从集市中心地带走出来的过程中，甘劭几乎是贴着萨乐君的，在略显湿热的风里鼻尖都是萨乐君身上淡淡的味道，甘劭眼角微微迷着，没忍住似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在磕磕绊绊的移动中，萨乐君发现她筐里的瓜果都被人顺手拿了两个。

　　“这里的人还真是老样子，一点小便宜也不放过。”萨乐君有些感慨。

　　“没办法这里的街道不如京城的宽敞，不过也显得热闹些。”甘劭和她对视了一眼，嘴角都挂着笑。

　　萨乐君却说：“热闹是热闹，可有心人跟着咱们一路了，估摸着是你爹甘云涛派来的人。”

　　“是吗？”甘劭也有点意外，“林子辰肯定和我那个爹提前通气了，你能甩开他们吗？”

　　“我当然能，可带着你呢。”萨乐君指了指甘府挂牌的店铺，“你去里面逛一圈，算是等我一下，我把后面的‘尾巴’解决一下，就去找你。”

　　甘劭看了一眼那家店铺，点了点头，“成，那你路上小心些。”

　　萨乐君目送甘劭走了进去，这才调头。

　　等她重新回来的时候，前脚刚迈进店铺，瞧见铺子的掌柜刮了歇业的牌子，许是甘劭吩咐过的缘故，掌柜的让萨乐君进门，然后才将铺面的门板扣上。

　　萨乐君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甘劭在哪儿，就听到里屋有人再大声嚷嚷，这声音还挺耳熟。

　　“你这个臭小子，被甘云涛赶出家门就算了，谁让你有蓉郡主作保。”

　　“你有本事也有能力，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可我那侄儿边休是个蠢的，你带着他去京城，让我这个老头儿一个人撑着医馆，你不亏心吗？”

　　这声音的主人是边休的叔叔边老头。

　　萨乐君总算想起来了。

　　“你小子别狡辩，我告诉你，如今战事不断，和宋国的关系刚缓和一些，又和落山的新帝打得不可开交。”边老头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

　　“以前每年只需要将医馆和药田里衣成的收入交给官府算是上税，然后过年后再拨出银子补贴，可自从打仗之后生意不好做，补贴的银子一拖再拖。”

　　“医馆里少了边休，我一个糟老头子又留不下学徒，这日子过的清苦，写信送到京城，结果翘首以盼也没盼来一封回信，你说边休这个兔崽子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眼下距离开春还有段时间，你不把边休还给我，好歹也给我些银两，算是我将边休许给你做私人大夫的酬金。”

　　这边老头牙都掉没了，说话也漏风。可身子骨却硬朗，一口气说了大半天嗓音还沉稳有力，不愧是大夫出身，萨乐君记得他比那已经入土的林老夫人还年长六七岁呢。

　　“叔，你比谁都清楚边休为什么不回信，你是收留了边休在医馆生活，可你是顾念他有治病救人的本事，他为你的医官赚了多少银子，你心知肚明，现在还要敲竹杠，合适吗？”

　　甘劭的语气十分强硬，萨乐君往里面走了两步，恰好瞧见甘劭冷硬的表情，那双眼睛从未流露过这般厌恶的神情，

　　“叔，这些话我从未和你提过，边休在医馆的那些年，为你赚银子救人，借着我这层替你张罗药材生意，这些都是他在偿还你收留他的人情，如今人情早还清了！”

　　边老头脸色灰败，显然也知道理亏，可就是倚老卖老，想要趁着甘劭在眼前，再弄点银子罢了。

　　“没曾想，边休这个兔崽子还和你说了这些，算我养了个白眼狼，总之今儿你得给我点银子，我那医馆都关门两年了，积蓄也都快见底了！”

　　边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撒泼打滚了，抬头时留意到门外多了一个人，神色一变，“你这小厮好没规矩，还偷听你家主子谈话不成？”

　　萨乐君呵笑，“我这小厮就是没规矩，不过也轮不到你一个求银子的老头来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