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这位前朝的后宫侍女将苻湛的身世秘密叙述了一遍。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的原因，叙述的期间这位夫人除了哽咽和抑制不住的哭声之外，这名妇人看向萨乐君的眼神满是愤恨与仇视。

　　苻湛并非景皇后所生，而是宫中一个美人被先帝临幸后的降生的。

　　先帝虽然临幸了美人，却也只是将其封为贵人就撂在那了。因为先帝对这个身份平凡的美人并无太多感情，只是将重心放在了朝政之事上。

　　谁知那倒霉贵人竟然怀上了龙种，萨乐君当时刚封为景皇后不久，先帝忌惮镇国公的势力，未曾和其有夫妻之实。却为了稳固皇后的位置，所以十分留心后宫子嗣的情况。

　　“当时景皇后探知贵人受孕一事，大喜过望，时常还来探望，可等陛下一出生，这位狠毒的景皇后便掩人耳目，找人杀了陛下的生母！”

　　那名妇人抬手指向萨乐君，“景皇后，奴婢今日可有说错半个字！你当年为了彰显仁义风范，在先帝面前进言，将刚出生的陛下养在了身边，对外声称是你的儿子，故而封为太子。”

　　“奴婢当年休沐出宫探亲，提前归来时恰好目睹一切，唯恐景皇后灭口，所以借着生病的缘故未曾再回到宫中。”

　　“这么多年来，奴婢一直苟且偷生，就想等陛下长大，将这些真相告知。”

　　“可，可……晋国遭遇亡国之变，奴婢以为要揣着秘密死不瞑目，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贵人主子，谁知天可怜见，居然听到陛下登基称帝的消息，于是冒死入宫，将这一切告知陛下。”

　　那妇人言辞凿凿，将当年的细节说的一清二楚，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萨乐君。

　　“陛下，奴婢所言非虚，请为枉死的主子报仇！”那妇人‘咚咚’磕头不起，她额头上的青红痕迹格外醒目，叩头时毫不保留力气，每一下都撞的萨乐君心头一颤！

　　此时，不止是苻湛脑子里一片风暴。

　　甘劭、边休、林子豫三人也都有些不安，纵然他们也早就意识到萨乐君与苻湛不是亲生母子的关系，可没曾想到其中还牵涉到一条人命。

　　起初苻湛的那点狂喜已经烟消云散，知晓真相的他只觉得世事荒唐。

　　“来人，先将此人带下去安置在昔日的玉兰轩，好生照拂，不可怠慢。”苻湛撩起龙袍重新坐回龙椅上，他有很多话要询问萨乐君，但他不希望这个妇人在场。

　　“陛下，您为何不质问这景皇后，她是害死你娘亲的真凶啊！”那名妇人被搀扶着起身时，还不甘心的嚎啕大哭。

　　苻湛皱眉，神色阴沉，怒意密布。

　　林子豫对着近卫使了个眼色，对方迅速将妇人直接击昏，带了出去。

　　此时的殿内，落针可闻。

　　萨乐君始终没有开口，她颇有些委屈，毕竟‘景皇后’的所作所为都是原宿主做的，她真是有点冤。

　　可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否认。

　　如今苻湛已经拥兵登基，复国成功，至于后续如何与燕宋两国斡旋，萨乐君也懒得管。她对什么劳什子太后不感兴趣，这几个月在皇宫里的生活也并不快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借着今日之事，她索性求个解脱。

　　这将近十年的陪伴，萨乐君的一颗心始终沉甸甸的，今日若是说清楚，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在冷肃的气氛中，萨乐君终于开口，“湛儿，关于你生母的事情，我——”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苻湛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萨乐君的话。

　　萨乐君的手指轻轻搭在花盆的边缘，指尖捻着坠落的花瓣，“是真的，你最清楚我在年幼的时候是如何对待你的。”

　　“！！”甘劭和边休都像看怪物一眼盯着萨乐君，本以为萨乐君会辩解的，凭借着这么多年同甘苦共患难的亲情，苻湛岂会轻信无知妇人的诽谤和恶意攻击。

　　但凡萨乐君不承认，此事便会不了了之的。

　　可萨乐君却非但没否认，反而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唯独林子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他曾听过萨乐君提及‘虐待’小苻湛的事情，虽然没有太具体的叙述过，但也能感觉到他们母子在晋亡国前关系并不好。

　　“此话当真！！”苻湛一字一顿的问萨乐君。

　　萨乐君指尖微微颤抖，她的咽喉动了动，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唯恐泄露了矛盾的情绪，于是再次点头。

　　她抬起眸子看向苻湛，按着花盆的指尖儿都泛着白，尝试深呼吸之后才说，“字字属实。”

　　“难怪，难怪你当初会那么对待我！”苻湛拍案而起。

　　他没料到萨乐君竟心狠手辣如此，让他再次想起曾经的‘景皇后’作风，认为自己被她的假象蒙蔽了。

　　虽然苻湛对生母并无没有感情，但杀母之仇，依然让他无法释怀，开始重新审视萨乐君。

　　甘劭、边休、林子豫都‘噗通’跪了下来，低头不敢看苻湛。

　　萨乐君认命似得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说道：“所以，我有罪，但顾念我进行扶持你复国，能否功过相抵，将我逐出皇宫，什么荣华富贵，品阶地位，我都不要，我甘愿坐回普通人。”

　　“你休想离开！”苻湛没想到萨乐君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若是想走，谁能拦得住。”萨乐君看向苻湛，“我曾对你的身世有所隐瞒，如今也算是真相大白了，你过你想要生活就好，我自以为曾经对不住你，却也尽心尽力偿还了。”

　　她喉头一紧，一度哽咽道：“苻湛，我们两不相欠了！”

　　不等苻湛再开口，萨乐君已经转身离开，不理会身后挽留的声音。

　　守在殿外的侍卫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自然不敢阻拦萨乐君，行礼目送萨乐君离开后，才瞧见步履匆匆追出来的皇帝陛下。

　　“人呢？她往哪个方向走了！”苻湛质问侍卫。

　　原本苻湛能追上萨乐君的，可林子豫却恰好撞翻了案几上的花盆，还拦住了苻湛的去路，“陛下恕罪，臣惶恐不安，碰翻了花盆，还请陛下留心脚下。”

　　苻湛知道林子豫是故意为之，懒得理睬，一脚踹开了地上的花盆，没曾想追出来时，已经看不到萨乐君的身影。

　　侍卫们指了一个方向，后背皆是冷汗，被苻湛的天威震慑到了。

　　“勒令禁军在宫中每个宫门设防，禁止萨乐君离开皇宫。”苻湛对着追出来的林子豫吩咐。

　　“遵旨。”林子豫施礼。

　　苻湛让他们三人离开前，特地强调了一句，“今日之事都给朕烂到肚子里！”

　　甘劭他们三人都连忙点头，目送苻湛离开之后，才纷纷转身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