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锦媛前来找他,心疼的抚上他皱在一起的眉头,“毓哥哥还在为征集军费的事情烦恼吗?”
南宫毓没有心情,可依旧得打起精神应付颜锦媛,“锦媛这么晚还过来,路上辛苦了吧,眼下本王有一桩要事急着去办……”
“锦媛不辛苦,”颜锦媛揉平他的眉头,欢欣的打断他说道,“看毓哥哥如此烦恼,我倒有一个建议,能够帮助到你。”
南宫毓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颜锦媛见状,赶忙说道,“昭仪娘娘生的小皇子要过满月了,少不得要庆贺一番,若是能将收到的贺礼充作军费,或可解毓哥哥之忧。”
颜锦媛想到之前在父亲桌上看到的折子,顿了顿,又说道,“毓哥哥……有人掌握了户部罗副使贪赃受贿的证据,你若能先一步,就能更得圣上欢心了。”
“罗副使?”南宫毓略作迟疑。
颜锦媛点点头,她看到南宫毓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突然有些紧张,或许她不该着急跟毓哥哥提这件事情的,只是看他忧愁,她脑子一热,就说了。
不等颜锦媛开口,南宫毓兴奋的抱着她转了一圈,方才开口道,“本王与昭仪娘娘平日并无往来,她怎会愿意帮本王?”
颜锦媛被他的高兴感染,一扫刚才的紧张,娇俏的笑道,“毓哥哥忘了,昭仪娘娘是我的姨母,只要我同她讲,她肯定会帮我们。”
南宫毓拉住颜锦媛的手,语气恳切真挚,“媛妹妹果然是本王看重的人,只是这般要辛苦你了,等本王得到圣上欢心,定不负你。”
颜锦媛白净的面旁染上一抹绯色,她低声说道,“毓哥哥知道锦媛的心意就好,锦媛别无所求。”
她靠在南宫毓的怀中,委屈的低诉,“只是墨姑娘似乎还很执着于你……”
颜锦媛并非不能容人之人,只和墨君洛短暂相处了几次,她虽不似传言中的疯狂如魔,可她也不喜欢那样的人,如今她多了几分手段计谋,怎能再让墨君洛与南宫毓有瓜葛。
南宫毓听到颜锦媛提到墨君洛面色一冷,转念又抱着她安慰道,“她不足为道,等这些事情结束后,本王的王妃只会有一个。”
颜锦媛仰起头,满心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毓哥哥……”
颜锦媛看他俊朗的面容不断放大,羞涩的闭上双眼,在他的怀中轻颤,她嘤咛一声,感受到南宫毓不断灼热的呼吸,全身酥软的靠在他身上。
南宫毓动情的抱起她,颜锦媛慌乱的睁开迷蒙的双眼,努力找回一丝清醒,她拉着南宫毓的衣襟,嗫嚅的开口,“毓哥哥,我们还未成亲……”
南宫毓轻笑一声,将颜锦媛放下,“本王着人送你回去。”
看颜锦媛逐渐远去的背影,南宫毓脸上的温柔消失不见,眼中精光毕现,先前他还苦于如何向颜锦媛开口,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有待解决,他招来身边的亲信,向那人耳语一番。
亲信听完南宫毓的命令后,跪地叩头,领命而去。
前些日子许是南宫毓过于操劳,近日他都抱病在家,将催收军费一事全权交于底下的人去办理。暗中,他早已安排施离快速与罗副使切割。
夜里,南宫毓正躺在床上安睡,只听门外施离低声说道,“王爷,城门外涌现出一大批肇事者。”
南宫毓速问道,“领头人是谁?”
“刘谷”
“可有惊动宫里?”
“还未,”施离顿了顿,然后说道,“不过南宫泽和南言轩有异动。”
“无妨,你让罗副史全权处理此事。”
今日墨君洛跟着墨夫人去夜城郊外的寺庙去上香,父亲远在千里开外的站场,虽是小文官一个,但也让墨夫人日夜悬心,连着熬了几个通宵吃斋祈祷,她的眼圈都呈现出青色。
前几日严琳提出可去寺庙祈求庇佑,墨夫人颇为心动,墨君洛无奈也只能随她前去。
快到夜城城门时,却发现城门已经关闭,前面都被马车和人群围堵的水泄不通,墨君洛探出身子查看情况,依稀听到有人叫嚷的声音。
“你知道马车中坐的谁吗?竟敢拦我们的去路!”
车夫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围着,带头者一掌打的他满口是血,从马车上狼狈的滚下来,“老子管你是谁,你们这些当官的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兄弟们,把他们都绑起来,我们反进夜城去!”
墨君洛只见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战战兢兢的从马车上下来,接着是几个丫鬟和仆从,妇人大概怕丢了面子,依旧强撑着怒目眼前的造反者,“你们犯上作乱,竟妄图攻进夜城,这样的野蛮……”
“废话那么多,滚到一边去!”其中一个造反者用剑在马车中搜索一番,剑光在夜色中显得冰冷锋利,“再废话,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城门已被关闭,这些叛乱者就占据了夜城门外的地方,有人拿着务农的工具,有人拿着抢来的刀剑,他们把城门外的达官贵人都绑在一处,准备一会儿攻城时作为筹码,逼官府低头。被绑的人或沉默不语,或大声喧闹,大声喧闹的人都被立刻处决了,很多都是妇孺儿童,大家都不敢再言语,只能任人宰割。
马车中的人个个噤若寒蝉,芙蓉小心的凑到墨君洛身边,“小姐,这是怎么了?”
墨君洛刚要回答,就听到马车外有人呵斥,“下车!”
车夫拉紧手中的缰绳,哆哆嗦嗦的说道,“马车中都是女眷,你们不要……”
“老子做事还用你教!”那人抽出腰间的斧头驾到车夫的肩上,车夫吓得惊呼一声,瞬间就被那人拉扯下车,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墨君洛示意墨夫人她们都别动,起身率先走出马车,高声说道,“你们并非坏人,家中也有亲人,她们都是些妇孺孩童,不要动手伤害她们。”
墨君洛声音温和有力,神色认真平静,在这喧闹的时刻,给人一种静谧的美好。
那人轻咳几声,态度有几分缓和,“我们也没办法,只是为了活下去。”
在墨君洛说话的间隙,她听到一个愤恨的声音,“我父亲可是当朝颜丞相,你们犯上作乱,连小孩都不放过,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墨君洛注意到,颜锦媛紧紧护住身后一个弱小的身影,那小孩满眼恐惧,只嚎啕大哭,膝盖处都是泥垢,显然是被人扯的摔了一跤。
“谁又管过我们的死活!”那人面容肃穆,神色犀利的望着她。
“那一会儿攻城门的时候就把你放在最前面,”他紧了紧腰间的剑,“把她带过去!”
“你!”颜锦媛捏着裙角,脸色因为愤怒变得绯红,她从未受过如此大辱,于是奋力反抗,那人一着急,手中的剑向她刺去。
墨君洛忽然觉得,她对颜锦媛认识太少,其实她本性挺善良的。
当机立断,墨君洛迅速丢出袖中的匕首,只听啷当一声,那人手中的剑调转方向,割下颜锦媛侧耳的一缕秀发。
颜锦媛似乎也被吓着了,她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险些哭出来。
墨君洛跳下马车,几步跑到颜锦媛跟前,将她扯到身后,防御的盯着眼前的人。
颜锦媛看清面前的人,只觉平日在墨君洛面前的形象都被毁了,心下一阵难受,嚷道,“我不需要你救!”
“你没事就好。”墨君洛明白颜锦媛心中所想,眼下没时间多说,她高声喊道,“我无意制造更多冲突,只想和你们的领头人谈谈!”
“吵什么!”远处有一人急速走来,身后跟着一群拥护者,他声音满是不耐烦,盯着墨君洛冷冷说道,“姑娘还是免开尊口,小心性命不保。”
墨君洛看向来人,即便衣衫褴褛也腰背挺直,表情刚毅肃穆,若不是因为活不下去,谁又愿意拼死抵抗,不惜搭上全家人性命。
“劝你的人离开,你们攻城根本没有胜算,只会牵连家人性命,你不顾自己的死活,也不管他们了吗?”
听到墨君洛的话,刘谷脸上露出讥诮的表情,“我来就没想活着回去,正反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我跟你说……”
墨君洛刚要说话,就有一众人跑到刘谷面前汇报情况,“头儿,我们已经扛来撞门的工具,随时可以攻进城内。”
在刘谷一众人准备之时,夜城门上已经集结了一队兵马,罗副使站在最高处,身后站着施离,罗副使看向城门外伺机而动的反叛者,冷声喊道,“速速放下武器!”
刘谷一挥手,反叛者们将那些被绑的达官贵妇推到最前面,顿时四周充斥着哭泣的声音。有反叛者吼道,“闹什么闹,安静点!”
刘谷在她们安静后才缓缓说道,“我们也只是求一条生路,若你能答应不再荼毒百姓,我们自会散去,若你们不肯,那我们只能兵刃相见,估计到那时,死的不仅是我们。”
罗副使脸色铁青,大皇子安排他来督办此事,是否已经察觉不对?这群刁民,眼下闹出这样的事端,得速速解决才好,断不能任由他们胡闹。
罗副使一挥手,士兵们迅速搭起弓箭,他高声喊道,“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一切好谈,兵戎相见,你们就是暴民,死罪难逃!”
墨君洛感觉不对,她眯了眯眼,压低声线,混在人群中喊道,“大人奉谁之命来解决此事?我们如何相信大人能全权做主!”
周围人甚觉有理,纷纷吆喝道,“对,对!大人该给我们说清楚!”
“大……”罗副使正要开口,就觉后背剧痛,他伸手就要推身后的人,却被接连捅了好几刀,无力的垂下手臂。
罗副使连声响都没出,就已没了气息。施离隐在罗副使身后,使他还如刚才那般站立着。
刘谷面色微缓,嘴角翘起微不可见的弧度,抬头和施离对视一眼,忽然一支利箭直直射出,城墙上一名官兵由高处跌落,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胆敢犯上作乱,听令,反抗者一个不留!”城楼上有人厉声喊道。
墨君洛反应迅速,早在有人射箭时就赶忙跑回马车旁,芙蓉害怕的探头出来,“小姐,我怕。”
墨夫人眼含惊恐,语气委屈,“真是祸不单行,天子脚下,他们竟也这般猖狂……”
“别怕,千万别出来!”墨君洛急急安慰道,再次嘱咐她们不要出来,她才又跑向颜锦媛那边,大声喊道,“快躲起来!”
一切都已太迟,耳边只听到飕飕的箭声,人群的哀嚎声,空气中不断漂浮着血惺之气,原本生机盎然的夜城之门,顿时变成了人间炼狱。
南言轩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触目惊心的场景,他直奔城门之上,罗副使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名小将坐镇。
“命令你的人停止。”南言轩冷冷的说道。
小将见是炎月王,跪下请礼问安,面不改色的说道,“没有罗副使的命令,属下不能从命。”
下一刻,南言轩手中的剑贴上他的脖颈,立即浮现一道血痕,“本王不说第二遍。”
“没有罗副使的……”
南言轩的剑根本没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他冷声喝道,“停手!”
士兵见将军已经没了声息,来人又是炎月王,俱都放下手中的弓箭。南言轩从城门飞身直下,入眼皆是一片血红,生命消逝的寂静,他站在其中,只觉呼吸都停止了。
墨君洛替颜锦媛挡了一箭,箭直穿过手掌,也顾不得疼痛,拉着她钻到马车下面,颜锦媛还好伤的并不重,只有几处擦伤。
颜锦媛看她痛的呲牙咧嘴,心中似堵了许多棉絮,涨的难受,呐呐的开口,“你干嘛救我?”
墨君洛听着一愣,她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这么做了。她还想救更多的人,可情势所迫,她又受伤了,实在无能为力。
看颜锦媛簌簌垂泪泪的模样,墨君洛有些慌张,手足无措的安慰她,“哎哎……别哭……我最见不得美人哭了……”
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墨君洛倒吸一口凉气,十指连心,她现在痛的也想哭了。
颜锦媛不懂怎么处理伤口,只能帮她扶着胳膊,让她尽量舒服些,“墨君洛,谢谢你。”
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心中荡起一丝涟漪,昔日的偏见、误会似都如冰雪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