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钰醒来未见到白之秋,心中有点失落,纵有歉意也无法转达了。可原身的不甘与仇恨,何清钰多少还是有些理解的。自小被何清悠与何清圮嘲笑,捉弄,欺压。心中怎能不恨?也许亲生娘亲在身边她也能少些委屈。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两日后白茱颜与白之秋竟然来到端阳侯府。确切的说应该是宋玉鸾与阮修文。
何清钰打量着面前的宋玉鸾,她身穿黑色长袍,上面用金丝银线秀满了暗纹,在阳光下绽放着迷人的光彩。黑色面纱遮住了她的容貌,一串红宝石串珠头饰将她黑色的发丝束在一起。未见其貌却依然妩媚动人,妖娆性感。只是此时再见心境却是不尽相同,这人毕竟是原身的亲生母亲。
原身已死,自己对这个所谓的母亲其实却谈不上什么感情。况且原身对这个母亲十分仇视,何清钰也很无奈呀!左右为难!
“之秋都跟我说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我想还是见上一面才好。你对我有恨也好,有怨也罢,我都能接受,毕竟是我对不起你。只希望你不要怨憎你的亲哥哥,他自从知道救他的人是你,就决定来大悦见你。你们是骨肉血亲,不该因为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而相互厌弃。”
白茱颜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可何清钰却听出了苦涩,无论当年真相如何,何清钰都不想深究。毕竟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去评论什么,何清钰抬眸直视白茱颜道:
“我没有资格去原谅谁,也不想要你们的补偿,陈年往事就让它成为过去吧!我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回归平淡,我并不想改变现有的状态。”
何清钰说的是实话,自己是个外人,根本没资格去计较谁对谁错。
“你这样说只会显得我这个母亲那么的自私,冷漠。我知道你是不愿意面对我,我可以接受,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与之秋生出芥蒂。”
“我想白天师误会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既不会接受你们对我的补偿,也不愿意跟你们有过多的牵扯,不是不愿意,而是我压根儿就不想要这些。我既不在乎又怎么会有芥蒂呢?”
白茱颜欲言又止,白之秋沉默不语。一时间各有心事,落针可闻。
何清钰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就起身送客,然后径自离去。刚走到转角走廊,白之秋追了上来。
白茱颜却被何志昭给拦住了,看到昔日念念不忘的人,何志昭此时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
何清钰并未走多远就被白之秋给拦住了。
“请等一下!”
“白公子还有事吗?”
“母亲是迫不得已的,她不是有心要抛弃你的。”
“白公子说笑了,我已经说了,我不会恨她,我真的没有资格!”
白之秋紧握手中的骨扇,惨白惨白的双唇有些微颤抖,颤声道:
“清钰姑娘可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何清钰原本想拒绝,但看到白之秋眼中的哀求,拒绝的话又吞了回去。白之秋见何清钰没有拒绝,抿着嘴苦笑着,果然还是心软呀!
宋家原本是一个极为显赫的世家,三朝宰相,代代帝师,门生便布天下,当朝重臣有一半都是出自宋家学院。然威望太盛犯了帝王的忌讳。一个帝王又怎么能容忍宋家比自己更具影响力?比一个帝王还要负有盛名?
宋家还出了宋濯文这样惊才艳艳的大悦第一才子,更天生美貌,引得无数皇子对他痴恋。当时的炅王就是众多追求者中的佼佼者。
听说为了宋濯文还亲自设计一座山庄,依着宋濯文的喜好而建。更是以宋濯文的字云思为名,曰云思山居。当时惊动了整个大悦城。虽说大悦民风开化,但是一个帝王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儿子将断袖之好闹得人尽皆知,置皇家颜面与何地?
当然最终的导火索却是一位女子,那女子就是南宫彦的母妃祥和太妃——蓝月。蓝月是圣域的圣女,据说美的倾国倾城,当时先帝见了一面后就深深迷恋上,无法自拔,硬以十万大军压境逼着圣域答应蓝月进宫为妃。可蓝月与宋濯文原是一对彼此相爱的恋人,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拆散了。
蓝月心有所属,先帝也很清楚。先帝以为只要自己给予足够的宠爱,就能得到美人心,结果蓝月根本不为所动。帝王的自尊心受挫,嫉妒,憎恶,猜忌逐渐变得扭曲,让帝王对宋家更加痛恨,最终导致了宋家的灭顶之灾。
宋家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蓝月为救宋家只得委身于先帝,并为先帝生下一个孩子。宋家逃过满门抄斩的下场改判流放千里。
宋家倒了,曾经的宋家千金宋玉鸾在阮家也失去了依靠。阮家原本就是趋炎附势之辈,见靠山没了,又怎会好好对待宋玉鸾?好在宋玉鸾的丈夫阮文华是一个正人君子。他与宋玉鸾夫妻恩爱,依旧待她如初。可好人却不长命,阮文华突然离世让宋玉鸾在阮家彻底孤立无援。
宋玉鸾怀着身孕就被赶出了阮家,而阮修文因为极为得阮老爷子的喜爱,留在了阮家。宋玉鸾身怀六甲,就这么被赶了出来,无依无靠。宋玉鸾求了几个交好的世家都不愿伸出援手。更因为美貌引来几个好色之徒对她心怀鬼胎,宋玉鸾无奈之下选择了委身于当时的三爷何祖昭,因为只有他答应宋玉鸾可以生下孩子,并收留他们。
留在阮家的阮修文过的也不尽如人意,老爷子的喜爱也是有限的,阮修文自小身体不好,因为宋玉鸾精通医理才长这么大,靠着名贵药材续命。
阮家其他人又怎会舍得给他用上好的药材呢?因为药材不理想,阮修文身体渐渐变得很糟糕。又有人不停地在老爷子面前上眼药,说阮修文就是一个活不久的病秧子,阮家在老爷子面前处处慈爱,背地里缺药少吃。还威胁他不能在老爷子面前说坏话,否则就是连药都不给。阮修文不过六岁的年纪,经过了许多变故,早已如惊弓之鸟,被威逼恐吓后哪里还敢说不呢?
慢慢地阮修文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老爷子渐渐也信了阮家人说的那一套。对阮修文的疼爱也变得越来越浅薄,直到阮修文一次伤寒后卧病不起。
那一天下了好大好大雪,冰凌子都有一尺多长。阮修文至今都记得无比清晰,那时自己病的迷迷糊糊,阮家叔叔觉得阮修文是个晦气的要死了的人,不想让他死在阮家,就背着老爷子把他用一个破草席一卷扔进了乱葬岗。
雪好冷好冷,阮修文艰难地爬出尸堆,周围一片寂静,似乎能听到野狼的叫声。阮修文挣扎着,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着。阮修文一直不停地爬呀爬,身上单薄的衣物都磨破了。雪水混着血在地上染成一片片血红的花。可如果不努力爬就有可能成为野狼的腹中食,只是原本就虚弱的阮修文根本没爬多久就昏死了过去。
阮修文以为自己要死了,还好被母亲留下的忠仆福伯找到。福伯将他扛出乱葬岗,并送信给母亲宋玉鸾。福伯只是一个下人,没什么银钱给阮修文抓药,因为缺医少药阮修文病的奄奄一息,终于等来了母亲。
也是因为这段记忆让阮修文开始害怕畏寒怕冷,经常被噩梦惊醒。白之秋似乎特别害怕回忆起这些过去,能看出来他极力的掩饰内心深处的恐惧,只是惨白的双唇与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白之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沙哑,道:
“母亲带着我去求她的师傅,她师傅耗费了不少药材与精力才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可我的身子一直不争气。时好时坏,让母亲操碎了心!我知道自己有个妹妹,问她为什么不把妹妹接过来?她说跟着她只会受苦受罪,不如呆在侯府做千金小姐。”
听到这何清钰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又是这样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用我认为是对你好的事情,显得好像是自己迫不得已一样。
何清钰都懒得去同情这些人。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借口,说着都是为你好的理由,做着伤害你的事。多么的冠冕堂皇,自欺欺人!
“白公子故事讲完了吗?如果讲完了,恕何清钰不奉陪。我也跟你直说吧!我没有立场去评论谁对谁错,我不是从前的那个我。我即对你们无所求,也不觉得你们欠了如今的我什么。我只希望各自安好,如此而已!”
“我们只想弥补你,如果对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白之秋没想到何清钰会是这种反应,她难道不应该向他们哭诉自己的委屈,诉说自己的忿恨不甘,对抛弃了她的自己怒骂吗?可何清钰的反应似乎太过冷静了。
“你之前不是还说恨我们吗?”
对!说恨他们的是真的何清钰,但是不是她好吗?如今原来的何清钰已经被向文超度,入了轮回,现在的自己确实没什么资格替她去做什么。
“我已经说了,你们不欠我什么,若说亏欠也只是对曾经的何清钰罢了。就算弥补也不应该是我来承受,我也承担不起。告辞!”
何清钰说的隐晦,但也是实话。他们亏欠的是死了的何清钰,而不是自己这个半路截道的。何清钰觉得自己亏心,不想领受。能不能明白就看他们怎么想了,何清钰又不能明说,直接说以前的何清钰死了?自己是个穿越的?估计会被人当妖怪,以为自己疯了!
白之秋看着离去的何清钰有片刻茫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何清钰会这样说,什么叫不曾亏欠现在的她?
最终白茱颜与白之秋离开了侯府,之后白之秋再也没来过侯府了。
何清钰觉得这样挺好,他们对自己的好会让何清钰觉得受之有愧。倒不如各自安好,只是世事难料,往往事与愿违罢了。
中秋节!刚吃了晚饭的何清钰返回瑟芜园,月色清清冷冷,枝头上偶尔传来鸟啼声。何清钰梳洗后就躺下来准备睡觉。却怎么也无法入眠,倒不是何清钰矫情,而是何清钰也不知道怎么了,异常的烦躁不安。兴许是快到婚期了,有点恐婚?
临近婚期,端阳侯府也忙碌了起来,客人隔三岔五,都是来给何清钰添妆的。何清雅更是送给何清钰一块特别大,水头很足的翡翠小福娃雕刻。何清雅与何清钰说笑了一会就去看望二夫人了。何志豪毫无音讯,二夫人爷是担忧的不行。虽然何志豪的魂魄寄托在猫咪身上,陪在二夫人身边,但是二夫人她们毕竟不知情。何清钰已经拖了南宫彦暗中查探,只是济明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实在匪夷所思!
何清钰只愿这济明是个惜命的,别糟践何志豪的身体。要是找到济明看何清钰怎么将他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