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府出来后,北辰湘一直在街边行尸走肉般游荡,旁人的欢欣鼓舞皆与她无关。
她感觉自己无颜再回北辰府了,无颜面对阿娘和阿姐了。
一阵凉风袭过,她下意识裹紧衣袍,这才发觉自己还穿着喜服。
衣摆不知何时粘了块灰尘,她心疼地拍了拍,又拍了拍。
这喜服是阿娘和阿姐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怎么就脏了?
不管她怎么拍都拍不干净,她心疼地抱住它,缓缓蹲了下来。
看着来往行人,她突然就想到,阿姐强撑着日渐式微的身子,告诉她一定要幸福,一定不要赴了自己的旧路……
怎么就脏了?
她想不明白,就感觉特别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明明不是她的错啊。
北辰府的家丁找到她时,太阳已经沉了下去,天边只剩一抹令人心寒的血红。
家丁见到她,急切道:“湘姑娘!可算找到您了!您快回去看看吧,灼姑娘快不行了!”
阿姐!
思梦至此,她不安地翻了个身,入梦太深,怎么都醒不过来。
梦中,北辰灼听闻她被逃婚,气急攻心,最后一根稻草压得她登时就不行了,强撑到见了妹妹最后一面,撒手人寰。
梦中场景一片混乱,阿娘受不了打击,几次晕厥。
襁褓中的侄儿似乎感觉到自己没了母亲,哭闹不停。
幼弟趴在床前号啕大哭,“灼姐姐,湘姐姐回来了!你快看啊!”
“灼姐姐,你醒醒吧!”
“灼姐姐啊!”
渐渐的,北辰湘耳边一片轰鸣,眼前也慢慢虚化。
这样浑浑噩噩了不知多久,耳边又是一阵哭闹。
她眼前变清明了。
幼弟跪着哀求她,“湘姐姐!求求你不要埋阿娘!不能埋啊!”
阿娘?!
怎么会是阿娘?要埋也该埋阿姐啊!埋阿娘作甚?!
她一抬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荒草丛生的北辰家祖坟,破败不堪的先人木碑,处处透露着许久无人打理的悲凉。
稍新的木碑上面刻着“先姊北辰灼之墓”,旁边是“先父北辰樵之墓”、“先兄北辰泟之墓”和“先嫂喻央之墓”。
眼前是一个新挖的土坑。
身后是一副钉棺了的黑色薄皮棺材,棺侧倚着块崭新的木碑“先母沈婉之墓”。
北辰湘看着硕大的“奠”字,心神有些转不过来。
是了,她家里这几口人都是她亲手埋的——坟穴是她亲手挖的,棺材是她亲手打的,就连木碑都是她亲手刻的。
她缓缓跪在地上,眼泪不止,崩溃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娘!您怎么了?!”
“天呐!来个人把我一起埋了吧!”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幼弟被他吓住了,呆呆地看着她,脸上还挂着明晃晃的泪痕。
他悄悄爬到她身边,用小小的身躯抱住她,“湘姐姐,你别哭了,你还有我。”
“湘姐姐,你快醒醒。”
“阿湘,阿湘!快醒醒!”
什么?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先是一片模糊,混沌中透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渐渐清明,一个熟悉英俊的面庞正温柔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